一個周末的午後，天空下著淡淡的小雨，一片空曠的山地，立著十幾個小小的山包。

    父親在世的時候，拒絕跟我和姐姐生活在城市頭的打算，千叮萬囑胡姨，死後一定要葬在家鄉的小村莊。這就是我們這個村子的亂墳崗，以小時候老聽上一輩的人講這鬧鬼的故事，到現在還有許多不知名的墳包包，也沒有人來上墳，卻依舊讓人感覺有幾分陰冷。

    我們村子頭的人不多，原本有數百戶人家，但這多年城市在發展，年輕人早就走了，年紀大一點的，能走的也都走了，剩下來的都是一些走不動的，又不願意跟著家的年輕人去城頭生活的。

    聽我姐說，我爸的葬禮是在胡姨包辦的。

    原本按我爸的意思，是直接把他的身體埋進村子，可是現在不興土葬，胡姨和我姐隻能先把他火化了，然後安葬在村子的後山頭。

    一個拱起的小土包，前麵立著一塊青黑色的石碑，上麵刻著我爸的名字，還留著一張我爸的照片。

    照片是胡姨挑的，難得的一張我爸笑著的照片，他在我的記憶麵一直是一個很嚴肅的人，似乎這輩子就從來也沒有開心過。

    胡姨在我爸墳前燒著紙錢，眼睛麵還含著淚水，應該說我這個後媽還是做得不錯的，她跟我爸是真感情，至少我現在看起來是這樣。

    “胡姨，爸的事情多虧了你，以後爸的墳就勞你有空多看看！”我姐還是沒有習慣管胡姨叫娘，但在我們心麵，她已經是上輩的位置了。

    “這個給你！”我封了一個紅包給胡姨，算是我這個做兒子的一點兒心意。

    胡姨死活不肯要，我跟她扭來扭去的，也說不過去。

    看著胡姨蒼白的臉色，我們不想再打擾她，臨走之前，胡姨還麵帶憂傷的對我說：“小龍，有空來看看你爹。他其實就是那脾氣，你千萬不要怪他。”

    我姐點了點頭，而我撐著傘卻沒有吭聲。

    我知道父親走了之後，我對這個小山村最後一點兒掛念都沒有，雨中的小山村一片寧靜，我撐著傘走在鄉間的小路上，義無反顧，正如同我多年前離開這個村莊，打算出去闖一闖一樣。

    “爸走的時候還算安詳，你也不用太內疚。”來之前跟我姐和胡姨一再解釋不能來的理由，沒想到一晃已經三個月，當我姐說出這句話來的時候，我姐的目光是冰冷的。

    或許她認為，我是故意不來參加父親的葬禮的，因為我恨他。

    我知道再多的解釋也是多餘，為什我姐和胡姨都認為我到現在都恨我的父親，哪怕他已經死了。其實我不願意參加葬禮，是因為愧疚自責多過於恨意，可是現在說這些，她們都不會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