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著玻璃門找一個位置坐下，沒有太陽也沒有下雨的氣，室內音箱放出不是亢奮也不是悲傷的音樂，涼風吹得靈魂在身體麵搖搖晃晃，撩落出一地回憶。

    老陳晚上帶著灰土臉剛到這兒的我在這片區域閑逛，東川路旁邊校園夜晚的林蔭道麵自行車來來往往，一位一臉秀氣的男生坐在後座，右胳膊輕摟著前麵威武騎車漢子的腰從老陳和我的身邊駛過，原汁原味的蛋蛋味兒。

    剛過一座橋，老陳指著河麵流出來的白光對我：“這麵全部是荷葉，荷葉中間有一條木橋，木橋那邊是一家咖啡廳，時光咖啡，這種風格應該很適合你這種偽文藝悶騷範兒。”

    順眼看去，橋流水有人家，骨子彌漫出酸澀騷氣，心頭升起快意，對老陳：“這個地方我應該會常來……”可沒有想到，老陳已經離開上海，而我卻在這已經呆了整整兩年。

    剛來到這，在失業的日子，點一杯十塊錢的椰果奶茶，就可以坐一整，這家咖啡廳的老板是兩兄弟，吃一頓最便宜午餐是二十元的經典華夫餅，我恬不知恥的在午飯時間問老板：“您好，我想出去一下，電腦放這兒，您可以幫我照看一下嗎？”

    老板點頭對我毫不做作的微微一笑：“放心，你去吧，我幫你看著。”

    腦子徘徊著一股歉意，走到校門外吃十塊錢的蘭州炒飯再回來，桌上放著上午就早已經喝完飲料的空杯子，繼續麻木玩著上午還沒有通關的網頁遊戲魔塔50層，多用了一把最便宜的黃色鑰匙，都能刺激我幾欲掀桌砸電腦，然後看一眼窗外的風車，深呼吸後撫平怒火，再回頭重新開始，最後到晚上十點半背著包一個人走回附近的區，回到出租屋再開著電腦查通關攻略。按照攻略通了關再長舒一口氣，堵塞的通風口一下子通暢，半晌又幾欲掀桌，為什非要按照攻略才能通關！

    在一個地方呆久了，有時候會有一點舍不得離開，但在一種頹廢的情緒中浸泡久了，卻會很想掙脫出來。

    不會一下子亢奮，也不會在下一刻立馬描摹出一幅波瀾壯闊的輪廓就會立馬去實現，就坐在窗邊發一整個晚上的呆，不由自主偷聽一下隔壁桌的對話，會感覺出現在身邊的陌生人也在不停上演自己已經很熟悉的重複的故事，就會稍微脫離於塵世來看待很多事情，原來其實大家都差不多，最後任何情緒都會慢慢變淡。

    有一次像往常坐在窗邊，隔壁桌一對男女相對而坐，穿著碩士學位服，互相幫對方照相，女孩兒對著男孩兒帶著一絲甜笑，：“三年前，我們在這相識，我坐在同樣的座位，側眼看到沙發座位上的你，希望你過來搭訕，沒想到你就真的過來……”

    男孩兒：“既然你已經決定離開上海，這些就不要再提了！”

    我被男孩兒不耐煩和果斷的語氣吸引轉過頭，看到他愁眉禁咒，目光堅定看著窗外。

    女孩兒語氣溫軟，解釋道：“我想我們在這不經意間開始，是不是也可以在這結束，這樣感覺又回到三年前。”

    男孩兒微怒疑問：“你的意思是來這就是為了畫一個句號？你自己心默默畫一個不就結了嗎？為什要通過這種儀式？為什還要在這種儀式上注明旁白？”

    女孩兒低頭半晌站起來，眼睛紅紅，望著男孩兒，：“沒有這個儀式，我畫不出這個句號，沒有這個句號，我怕自己走不出來。”完，女孩兒轉身一個人離開。男孩兒過一會兒脫下學位服，在可以貼便簽寄語的牆上拿下一個便簽，向我借了支筆，在反麵寫了幾行字又貼在牆上，向我道一聲謝也轉身離開。

    慢慢深夜，慢慢人去，慢慢人無，我拿下男孩兒在背麵寫了字便簽，上麵寫著：“你想畫個句號，然後沒有包袱的瀟灑離開，我卻其實不想出來，因為出來，過去三年就隻剩下一片空白。”

    猛然醒悟為什這個世間需要那多的儀式，不是為了炫耀，也不是為了昭示，而是因為都怕空白，就像回憶起某個人時，印在腦子麵的總會是某個時間和某個事件時的某個印象深刻的畫麵，而這些畫麵多半帶有儀式性質，比如幹杯，比如表白，比如求婚，比如散夥，比如分手，也比如第一次吐出一個煙圈，也比如恰好在那個時刻動了心。

    想起有一次和一個同住在附近的長發大眼姑娘晚上在這校園麵散步，想帶她去看看我一直留駐的夜色下的時光咖啡，泛著白光，也泛著浪漫，也泛著我跌落穀底頹廢時期還能有心思起的一些心動，可最後卻在將要臨近時迷迷糊糊迷路，半路折返送她回區……

    一點遺憾，一段空白，還有一去不複還的怦然心動，不是沒有勇氣，而是沒有儀式，沒有內容，沒有回憶，也就自然沒有了情緒，就像某位作家的那樣，故事的開頭總是適逢其會和猝不及防，故事的結局卻常常花開兩朵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