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最怕光亮，這一下受驚不，四散奔逃，隻一瞬的工夫，便紛紛遁入四周的夜色中，不見了蹤影。

    我們死逃生，呼呼喘著粗氣，相顧左右，人人皆狼狽不堪：

    ——渾身的衣物全被鬼蝠撕得一條一條的，身上臉上滿是鮮血，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還是鬼蝠的。不過幸好有驚無險，此時鬆懈下來，方覺手臂酸痛，竟連握刀的力氣都沒了。

    我們相互攙扶著走進石屋。鬼蝠受了驚嚇，估計另覓其他巢穴去了，為防止它們再來襲擾，我們在屋中點了一大堆篝火，照得屋子燈光通明。

    眾人借著火光檢查檢查傷口，好在都是皮外傷，未及筋骨。

    石屋挖山而建，分外兩間。屋狹，靠牆擺著石床，應該是主人的臥室。可是地上蓋著厚厚的一層蝙蝠糞便，顯然已經成了那些鬼蝠的老巢。

    外屋相對來比較寬敞，搭著灶台，擺著石桌石凳，不過上麵落了滿滿一層灰塵。木製的櫥櫃已經腐敗不堪，我本想將其當成劈柴生火，卻被趙老漢以“古屋之物不可妄動”為由攔住。我們隻好到外邊撿些幹樹枝來用，之後又搬了把石凳將木門頂上，免得被山風吹起來，吱吱呀呀地叫人心煩。

    眾人幾番曆險，如今放鬆下來，不禁疲勞上湧，各自草草啃了幾口隨身攜帶的幹糧，便昏昏欲睡。

    我告訴大夥：“這個地方不是太平之所，咱們可千萬別全睡著了，得留下兩個人守夜，其他人則抓緊時間休息，準備輪流換崗。”

    經過安排，第一班崗由我和趙然負責。我們怕睡著了，便東一句西一句地閑聊。

    原來趙然的父親與趙老漢是故交。趙然的父親年輕時去湖南跑生意，結果路上遇到土匪，險些把命丟了，幸虧有趙老漢相救，才活了下來。從此兩人相識相知，到如今已有幾十個年頭了。後來趙老漢落了難，從老家湖南一路逃到關中，找到自己昔時的老友，從此才在青龍嶺定居下來。

    我問趙然：“趙老伯以前是做什的，竟能從土匪手中救了你爹？”

    趙然：“你別看現在的趙大伯混得不怎樣，人家年輕的時候可了不得。那時湘西有個出了名的匪頭子外號叫‘勳杆子’，聚眾打家劫舍，為禍一方，趙大伯就是他的軍師。後來這幫土匪被剿滅了，趙大伯則僥幸逃了出來。他不敢在老家繼續待下去，於是跋山涉水，跑到青龍嶺趙家溝來投奔我爹，隱姓埋名，定居於此。至於他以前姓甚名誰，就不得而知了。這些事咱也就閑來無事，私底下，你可千萬別對外人講，若是傳揚出去，恐怕有關部門還會追究趙大伯的曆史遺留問題呢！”

    我心中一驚：難怪這趙老漢舉止不俗，原來曾經做過土匪的軍師。不過雖然曆史不怎光彩，但畢竟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如此陳年舊事不提也罷。

    我又往火堆添了些幹樹枝，讓篝火燃得更旺些。

    篝火烤得石屋暖暖的，我們的影子投在石壁上，隨著火焰的跳動躍舞，仿佛活了一般。

    四叔三人在牆根處和衣而臥，起伏的鼾聲恰似給我們兩個守夜人注了一針安眠劑，引得我們的困意不斷上湧。

    從出發到現在一路艱辛，還沒塌下心來休息過，此時雖然勉力支撐，身體卻已不聽使喚，我的兩隻眼皮不停打架，意識也漸漸模糊。正在這矇矇矓矓之際，猛聽得屋中“啊”的一聲驚叫，我和趙然嚇得激靈一下，坐直身子，循聲往屋角望去。

    隻見原本躺在地上的老三此時已然坐了起來，口中不住地叫著“妖怪，妖怪”，一邊擦著臉上的冷汗，一邊四下張望，直到看見我和趙然仍坐在火堆旁，這才放心地長出一口氣。

    此時四叔和趙老漢也被老三的叫聲驚醒，我們上前詢問老三，是不是做了什惡夢。

    老三在地上癱坐著，一雙大眼驚恐地瞪著木門，半晌才：“我剛才夢見那個長了兩顆腦袋的妖怪，正守在門口！”

    他身體虛弱，在接連的刺激後又發起高燒，渾身滾燙。趙老漢怕他把腦子燒壞了，一邊念阿彌陀佛，一邊將浸水的布頭搭在他的額頭上，而他卻還是紅著臉不停嚷嚷著“有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