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漸昏黃,一老一站在兆豐和門口,目送著馬車離去,駛向城郊的徐家堡。
黎老頭摸著細碎的胡渣,沒好氣道:“別瞪大個眼睛看了,又不是明不來了。”
少年收回視線,沒有話。
似覺著無趣,老人嘖嘖道:“話回來,這徐家姐性格那是真好,居然讓我直接喊‘秀會’,這在那些大家閨秀當中,也算獨一份了,莫不是看上老頭我了?不行不行,我都一把年紀了,不能耽誤了人家姑娘……”
陳經年看著老人那張似女子嬌羞的臉龐,有些惡寒,幽怨道:“黎叔,你這樣不要臉,我爹娘知道嘛?”
老人也不生氣,隨口問道:“今日去逛街,你倆都談了些什啊?”
陳經年白眼道:“這也要向你匯報?”
黎老頭嘿嘿一笑,蠱惑道:“出來,我幫你分析分析,看你子能否做徐家的上門女婿。”
陳經年皮笑肉不笑,“我謝謝你啊。”
老人打賞了一大個板栗,教訓道:“那等大家閨秀,你子就別想著癩蛤蟆吃鵝肉了,能給你個跟班做做,就祖上燒高香了,不過城北老李的女兒也不錯,與咱們也算門當戶對,要不要哪我找個機會,給你子媒?”
陳經年摸著腦袋,苦笑道:“不用不用,我還。”
黎老頭沒好氣道:“我看你就是老黃瓜刷綠漆--裝嫩,早些成了家,也絕了你向往江湖的心,要是能進入徐家堡做事,這輩子就算妥了。”
陳經年有些頭疼,“行了行了,我去八方客棧給你拎壺桃花春燒……”
老人瞪眼道:“你子,不是我你……還不快去?!”
如蒙大赦的陳經年跑著離開,等回來時,手多了壺桃花春燒,黎老頭接過後,不忘交代道:“待會兒把對過的賬整理歸類,還有,你把庫房的賬本也找出來,抽個時間,一並給它核算了。”
一路跑、氣喘籲籲的陳經年連連擺手,知道啦知道啦,老人朝內堂走去,一路上嘀嘀咕咕,好像在考慮是不是跑一趟城北,給陳經年當個媒人。
陳經年一屁股坐在門檻上,抬頭望著遙遠的空,默默運轉長春內勁,那股紫氣自然而然開始流淌,一次次衝擊著那些命名迥異於當今的氣府竅穴。
許久之後,被折磨得有些迷糊的少年咧嘴一笑,嘿,今兒個這晚霞挺美,不知老劍神口中的神仙台,能不能看到這美的晚霞。
有機會一定要去看看。
隨即少年走馬觀花,最近發生的一切都在腦海中閃現,熟悉在意的,景象畫麵會相對清晰長久一些,不那熟悉的,就會一閃而過。
有喜歡,有仰慕,有尊敬,有畏懼,有厭惡,有可憐,有仇恨,有疑惑……
最後少年想到那嘴角有梨渦的青衣少女,笑容燦爛,“挺好,就是不大會算賬。”
……
離開兆豐和的馬車很寬敞,青衣少女坐在其中,身側都是白日購置的心愛玩意兒,徐秀會一個個挑選過去,如沙場秋點兵。
最後少女將一支如意形的朱釵插在頭上,掀起車簾,對著駕車管家問道:“何叔,我戴這個,看起來怎樣?”
平穩駕車的高大老人回頭瞥了一眼,讚歎道:“好看。”
徐秀會嘟著嘴,“何叔,你都沒仔細看!”
“姐,我怕仔細看了,這馬車就得衝向別人院子咯。”
大管家何鬆笑容苦澀,控了控韁繩,放緩車速,施施然道:“我是看著姐長大的,自就是美人胚子,徐家堡那些家丁仆人,隻要是個帶把的,哪個不是把姐當做夢中情人。”
青衣少女將朱釵取下,換了支木質的荊釵,複問,“那這支呢?”
何鬆回望了一眼,“同樣好看。”
徐秀會擠了擠鼻子,“何叔,你的眼光很一般。”
高大老人愣了一下,問道:“這荊釵是那兆豐和夥計挑的?”
徐秀會好奇道:“何叔怎知道?”
何鬆爽朗一笑,打趣道:“都寫在姐臉上呢。”
老人問道:“姐對那名叫陳經年的少年,覺著如何?”
青衣少女沒有取下荊釵,認真想了想,答道:“挺好,就是太會算賬。”
何鬆哈哈大笑,“那子可是兆豐和的朝奉,要是不會算賬,恐怕早就被老爺轟出去了,吃飯本事,不算缺點。”
徐秀會扳著手指頭,數落道:“到缺點,那呆瓜可是有一大堆呢,個子不夠高,長得也不是特別好看,還油腔滑調的,最重要的是摳門,連一兩銀子的手工荷包,都嫌貴!”
高大老人笑而不語,少女的心思情愫,如一幅朦朧的山水詩,往往情不知所起,不知所蹤。
徐秀會舉著個白淨陶瓷,真問道:“何叔,你我把這‘淨歲壺’送給爺爺,爺爺的病會不會很快好起來?”
何鬆想著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的老家主,笑容苦澀,換了個討喜的法,“姐能送老爺淨歲壺,老爺會很開心的。”
青衣少女把淨歲壺擱在一旁,心事重重,“何叔,那靈緲派真有能救爺爺的靈丹妙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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