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在從顧主任家回來的路上，何傑心情難以平靜，一種深深的愧疚感占據了他整個心靈。

    他和顧主任原本並不是很熟悉，市開相關經濟工作會議的時候打過幾次照麵，一年多前市醞釀一區n園課題時他們倆人都被選入課題組的編外組員，這樣就有了更多接觸。顧主任是在職博士，實踐、理論都有一套，為人也比較清高一點。這次動最後一家遠東廠，按以往慣例，彩虹園區應事先給人家張羅好幾處備用地，並把動遷企業在新址重新開張的前置條件要預先過一遍，確保來了能生產下去。遠東廠是科技含量較高的製造業，屬於鼓勵類項目，符合顧主任所在區的產業規劃，地理位置和土地價格都適合，何傑就推薦給了顧主任。顧主任是個外冷內熱的人，不消兩周就把前期工作都做好了，也是為遠東廠搬遷創造了一個條件。這次他們楊區長及時為遠東排憂解難，看來他是又立了一功。於是借著市剛出版一本《世界城市群概論》要轉給顧主任的機會，他專門去了一趟顧主任的府上想專程道謝。這本新書有顧主任的一篇關於遠郊區縣如何集聚高端製造業的文章，也有何傑的一篇從市主流報紙《申江日報》轉載的長篇《試論第六大城市群》。市課題組副組長許旭東這一陣正帶著團隊在彩虹做調研，就讓何傑有空帶一本給顧大博士。

    算得是惺惺相惜的知己吧，顧主任硬是留住他在家吃晚飯，顧夫人給上了一道當地時令菜肴——白煮羊肉，那就不能不喝酒了。卻之不恭，何傑也就既來之則安之了。家鄉米酒有點後勁的，喝到一半，顧主任臉龐微紅，問道：“何兄，你和你們的秦書記關係怎樣？”

    何傑一激靈，酒就醒了一大半，“顧博士，此話何講？”

    “令人嫉妒！”顧主任感慨道。

    原來楊區長的那場及時雨不是顧主任給下的，是秦書記。顧主任從桑董那邊了解到了用水困難，就去楊區長那邊匯報了。楊區長當場打電話給秦書記核實此事。秦書記告訴她，遠東廠搬遷確有此事，萬望關照。秦書記還講，何傑他們為了確保年底按時完成所有傳統工廠土地置換，情願冒著年終考核受影響的風險。他初來乍到一時又不便對考核多講什。這次排明管的費用，彩虹又沒法出，讓遠東出，人家自我加壓，於心不忍，就請楊區長看在他做大哥的麵上多擔當一點了，以後讓何傑多給你們幾個大項目。楊區長，做事情就得有這股勁。這樣的同誌越多越好。我支持定了。秦書記臨了還關照，不要跟彩虹的同誌提起我知道這事。楊區長不解，這明領導在關心他們呀。秦書記，不想給何傑他們過多壓力。這子的性格他了解，這種有風險的事他何傑情願自己扛。還到了年底在考核的時候，他還會拿這件事一的。考核工作看結果，考核人還要兼顧過程的，特別是主觀努力上。

    回到家，何傑把這事跟喬玲玲講了。玲玲笑罵他“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活脫一根雞肚腸。何傑由此又想起了最近發生的另外一件事。

    前不久，袁副總來找他有一個秦書記介紹的項目。這是一家知名的跨國公司，他們想在這個大都市設立一家除他們本土外境外最大的研發總部，同時把亞太地區的結算中心也放在一起，預估一下年創稅收至少二十億。可是在辦理相關手續方麵發現一個難題：這家企業研發生產日化製劑，全球市場分額近三分之二，也是中國市場急需的，但其中有一種進口化學原料在本市外環線以內屬禁止類。區相關職能部門主動派了一位副局長專門走訪了市相關部門，還邀請了專家來調研，初步給出的方案有兩個：一是建議推薦給外環線以外專門的園區，那符合規劃，而且已建立了完善的環保體係，萬無一失；二是打個擦邊球，彩虹園區在外環以外正好有塊近百畝的工業用地，那還不在文件禁止之列，就是環保配套要從零做起，擔心百密一疏。專家傾向於第一選項。袁副總他們環保意識還是有的，但考慮到是老大推介的項目，不敢馬上采納專家的意見，正舉棋不定著呢。

    喬玲玲對何傑，你可不要再犯老毛病了。就直接去找秦書記，講明事理，我就不相信秦書記境界會比你低。

    “二十億哪。”何傑歎了口氣。沒想到喬玲玲的觀點與許旭東是一樣的。

    前幾，何傑到旭東在彩虹園的臨時辦公室去商量園區申報一區n園的報告，順便提了這件事。旭東是那個國家級經濟園區的副總，這次是借到市參與擴園的工作，彩虹園區初次上報的材料，基礎數據很亮眼，區位優勢突顯，軟肋是整體規劃還沒跟上飛速發展的形勢，特別是在產業布局和產城融合方麵。區委區政府決定重新啟動園區綜合規劃的修編。市課題組也全力支持，把許旭東這員大將臨時支援了過來。旭東聽了後，看了何傑幾眼，神秘地笑了笑，“看來，老弟，你有點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