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文，你……”

    青瑤聞言不由蹙眉，連忙出聲阻止，卻見樓修文柔和地對她笑了笑，“你不必擔心我將樓氏牽扯進去，木有曲直，情分是非，待看看謝兄所謀為何，再做決定不遲。”

    “世子好定力。”謝庸微微一笑，麵露狡黠之色，“若能得王樓兩氏相幫，此事定能……”

    “謝二公子！”青瑤出聲打斷謝庸的話，她的話音隱隱地帶了一絲薄怒，擺手道：“環環設計，也真是為難你了。”

    “不為難，不為難。”謝庸笑出聲，目光不由自主地在青瑤和樓修文兩人之間來回地轉了轉，神色朦朧，也不知他究竟在打什主意。

    心下微靜，幾人終才談起正事來。謝庸完全忽略了樓修文那句“盡可當我是個透明人”的話，開口便直接對樓修文問道：“世子可還記得汪伶之？”

    樓修文心中暗笑，不置一詞，隻繼續聽謝庸道：“當初他承命，領了商隊欲進北魏之地販馬，甚至用了太子的門路前來尋我，讓我助他一臂之力。我本是十分瞧不上這人的，可是……”

    “可是你頂受不住來自於皇後娘娘的威勢，最終選擇出手，使汪伶之大獲而歸。加上他義父汪文全在陛下跟前邀功，汪伶之竟一朝升，做了羽林中郎將。”樓修文接過謝庸的話頭，淡淡出聲道：“皇後娘娘的出發點是好的，也是盡心為陛下著想，隻不過便宜了汪伶之這等人。”

    謝庸苦歎一聲，眉眼染上了幾絲莫名的情緒，迎上王青瑤與樓修文探究的目光，喃喃出聲道：“汪伶之的確是個人……世子隻知汪伶之大獲而歸，卻不知他在北魏惹出了什麻煩。”

    “北魏嚴禁馬駒之販，官家的馬場自不必，法度甚嚴，數目、品種都是登記在冊的。而普通的私人馬場，管理上相對鬆動，除了禁止與他國私下買賣，以及每年需定期與官府送交定額的馬駒外，其他方麵與他行的經營情形差不多。我暗中幫汪伶之聯係了兩家私人馬場，且再三告誡他必須要隱藏行跡，卻何曾想……”

    話至此處，謝庸的關節已被擰得作響，“在他準備南歸時，正巧碰上魏廷向私人馬場征調馬駒，於是他便派人重新潛回那兩家私人馬場，將其中的幾匹馬駒換成了感染瘟疫的病馬。他急功近利也就罷了，偏生他對馬所知不多，終究出了紕漏。”

    “換回去的馬駒中，有一匹的毛色與馬場的十分相近，可馬場的看養人卻一眼便瞧出了其中端倪，連忙向場主稟報。”謝庸頓了頓語氣，繼續道：“馬場主頓覺不對，使了下人順藤盤查，連我指派過去的接線人都差些栽在此事上。”

    “此事本就不合章法，否則大梁也不會暗中進行此事。貴人們希望穩中求勝，而汪伶之卻利欲熏心，兵行險招。隻若我不曾記錯，去年七月汪伶之便從北魏回來了，而謝兄所的內情我們卻是第一次聽到。”樓修文話音淡淡，眸間似有墨色流淌。

    謝庸臉色僵硬了下，接著才輕聲道：“正因時隔日久，我才以為此事早已揭過，可眼下……”

    見謝庸突然沉默下來，青瑤便猜到汪伶之的行跡定已顯露，低喃出聲，“北魏不會輕易罷手的。”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容，“昔日劍門棧道，北魏死士寧願縱崖赴死，也不願成為大梁征討北魏的借口，而汪伶之得以升職的原因，朝堂百官心知肚明。倘若北魏想聲張此事，難保不會出現朝中官員被魏人利用，彈劾威逼陛下處死汪伶之的情形……而這樣的情形還不是最糟的。”

    “最怕的，是令北魏有了撕毀盟約，攻打大梁的借口，正所謂師出有名，魏國一直對大梁虎視眈眈，且其兵強馬壯，將領治軍有方，水戰大梁尚可應對，可陸上……”青瑤心下忍不住擔憂，凝聲道。

    謝庸聽著王青瑤的分析，一邊暗讚其心思敏捷，對時事竟能有這般見解，自成格局，實在與平常閨秀不同，一邊則為王青瑤的激懷之語所打動，少年白發，赤子丹心，謝庸甚至有了幾分引為知己的衝動。

    “戰事終究會起的，卻一定不能在這個時候打。宿淮一戰，大梁得勝，舉國歡呼，可依陳老太爺所言，梁軍內部積弊甚烈，並非一時半刻便能正本。一場沒有準備完全的戰爭，大梁必須退避。”

    青瑤稍稍地抬了抬目光，澄澈的黑眸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毫芒，問道：“謝公子，不知北魏可有派人前來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