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卻對此“甘之如飴”。

    樓修文深深地看了一眼青瑤，旋即才轉頭對謝庸道：“並非在下執意計較，隻是不得不提醒謝謝兄，暗棋終究是棋，但若不能抓準時機，終究會成為一步廢棋。等事情當真發展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便是再懊悔也沒有用了。”

    “受教了。”謝庸半屏著氣，對樓修文拱了拱手，似乎是聽進去了。

    青瑤不知謝庸具體作何想法，但對她而言，樓修文的話確像一種預言般，帶給她極大的震動。

    須知，前世國破家亡後，謝太後才打算動用浮生門這枚暗棋，隻腐朽不堪的故園已然失了生機，他們便是再掙紮也無多少益處，一腔赤血終究改變不了南梁國破的現實。此時樓修文對謝庸的相勸之語，帶了預示之意，幾乎與那些過往的痕跡疊映在一起……

    靜靜地看著樓修文的側臉，青瑤直覺冰涼，仿佛周身所處便是記憶中的青瀾山，冰冷的死意於她是觸手可及的存在……她心下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樓修文淡淡地對謝庸頷了頷首，隨即垂了眼睫，給青瑤添茶。

    青瑤視線微轉，見陽光照在他的手上，指尖透出晶瑩的白，同樣的真切，也是同樣的觸手可及。心悸與恍然交錯，青瑤隻覺得心口悶疼得緊。

    “此前三計於我們都是下策，不知師姐可有什好的法子？”樓修文輕輕地抬了抬眼，看向青瑤。

    青瑤聞聲，這才收回心神，道：“我有一人選，長樂公主曹敏。”

    “且不刺殺曹敏的勝算是幾人中最高的，且若這世上，還有什人能令曹晃義無反顧，怕隻有她了。”青瑤微微抿唇，又道：“長樂公主曹敏一直對胞弟曹晃護持有加，雖不過一個公主身份，但於朝堂也常有牽涉，也算是個關鍵人物。”

    “雖勝算大，可利卻不重。”謝庸凝了凝眉。

    的確，比起魏國帝後、大將曹昱，傷了一個公主又算得什？

    青瑤嘴角浮起一抹薄笑，挑眉看向謝庸，“比起大梁的得失，公子眼中的利弊又算得了什？恕我直言，即便區區一個公主，謝公子也不見得就能得手。”

    “更何況，謝公子不是一直十分忌諱謝家手中的暗棋的？軍營與皇宮，均守衛嚴密，最不易得手，也最容易暴露。”

    謝庸神色輕動，陽光照在他的背上，勾勒出一片陰影。斟酌半晌，他終於點頭道：“這的確是最保守，卻也最穩妥的法子。”

    “公子既決定了，便益早些動手。”

    她語氣鄭重，一雙笑眼微眯了眯，清亮的眸光靜靜地投向樓修文。

    ……

    話已到盡處，青瑤與樓修文均起身作別。

    馬車轆轆而行，精致的窗牖由縐紗遮擋，行人在外並不能看清馬車的情形。

    樓修文的表情淡淡的，從上車後便一直沒有主動開口過話，而當青瑤問起他一些邊角的瑣碎之事，他也照樣應了。

    乍看與平常無異，可青瑤心卻有些不好受，“你方才給謝庸出的三計……”

    她的話語有些囁嚅，聲量極輕，怎都似心發虛，隨著樓修文漆黑的眼眸淡淡地瞥過來，她不由止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