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夢中，她又夢到了師父木劍。就在真武山頂道場的閣樓中，她無力地癱坐在地麵，望著師父的背影，嗚嗚啜泣不止。

    “許符乙，為何而哭？”師父轉過身來，慈笑地看著她。就在師父的右手，一本易經古書攤開著，散發出墨色的古香。許符乙看去，那易經書中所的離為火之卦象，似乎正在無聲地控訴著她。

    她懊悔地道，“對不起，對不起師父，我辜負了你的期望。我的雙手上全是鮮血，內心也被邪魔浸染，我不配成為真武門徒……”

    師父木劍合上了易經，背起雙手，抬頭看著窗外。目光穿過了閣樓楠木欄窗，和漫閃爍的繁星萬象相互交輝。

    “人，危宿殘忍暴虐，濫殺無辜，然而果真如此嗎？”師父輕吟笑道，“不過在師父看來，任何殘忍暴虐之行的背後，是一顆害怕的心。”他邊著指著穹，“你看那危宿之畔，卻有群星環繞。你知道這意味著什嗎？”

    她甚至不敢直視師父木劍的雙眼。在這漫繁星的光輝沐浴之下，她卻覺得自己這一身汙穢無論如何都無法洗淨。

    “師父，你告訴我，世間之道，本應仁慈無所求。可是我卻……我還敗壞了你的名，敗壞了整個真武門的名……”許符乙低聲呢喃不止，“我甚至墮入魔道，成為了離經叛道之人。”

    “道本無正邪好壞之分。”師父卻開口道，“正如師父所求的道是解脫，你所求的道——危宿以自身之殘暴，卻守護了周身群星——許符乙，這其實也是你的守護啊。”

    “我沒有守護任何東西。”許符乙心灰意冷地道，“我以殺戮肆虐人間，幹的盡是破壞毀滅之事。有多少師門，家庭因我分崩離析，毀於一旦。我甚至還要滅了諸子百家……師父，原來我所謂的複仇，正如他們所，不過是為發泄魔性獸欲而找的借口而已。”

    “悟道無所謂早晚。”師父卻話鋒一轉，道：“朝聞道，夕死可矣。”

    “唉？”許符乙疑惑重重，抬起頭來望著師父。

    “我的徒弟，你不是已經悟道了？”師父解釋道，“你既然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業障，擁有悔過之心了，不就算領悟了隻屬於你的道了嗎？”

    “我的道？”許符乙慚愧地道，“我這樣的人，還有資格追求道？”

    “你還可以補償啊！”師父道，“既然過去的你劣跡斑斑，但是你還可以在未來補救啊。道之德，道之義，你需要付出比常人數百倍的付出，重新找到。”師父木劍時，忽然忍俊不禁地大笑起來：“如果世間的罪惡無法補償的話，那這世上不是人人都是罪大惡極的魔了嗎？用後半生來彌補前半生所犯下的罪惡，這不就是否極泰來之卦象？”#)&!

    “否極泰來，否極泰來……”許符乙又低下了腦袋，不斷呢喃著，爾後她忽然恍然大悟，抬起頭來，迫不及待地道：“師父，我明白了，我的道還未到頭，隻不過剛剛開始呢！我明白了……”

    師父卻煙消雲散，留下一陣溫婉的氤氳，似輕紗幔帳輕撫著她。虛空中又回蕩著師父爽朗的笑聲，像是全然不將許符乙的罪孽放在心上。

    這時，她也釋然地笑了，長久以來在眉間積澱的陰鬱與冷意似乎也隨著師父的消弭而煙消雲散。她微笑著對著仿佛是師父駕鶴西去的煙雲道，“是的，師父，我明白了，這就是我的道，守護你的道，繼承你的念，彌補我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