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四月初時。
月下這海棠剛剛吐出花苞,苞芽細嫩,不識趣的水珠立在尖上,有時落入池中,撥亂月影。
此夜的月很亮。隻是每都蹲在院抬頭看月華,也沒覺有何新意,月還是月罷了。
倒是旁邊的那人,不厭其煩,每這個時候總要拉我出來賞她口中的月,拜她心上的仙娥。
任秋蘭托著腮,癡癡地看著月亮。
我道:“秋蘭,你每都來看月亮,也不知有甚好看。”
她嗤了一聲,“你哪知道,我這是誠心向宮的諸位仙君朝拜,不定哪他們還能幫我了了心願。”
看著她那股像模像樣的認真勁,我沒忍住,噗哧一聲笑了,惹得她扭過頭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秋蘭莫不是許了精通算術的願?”我隨手折下一朵剛破開的海棠花,放在手中把玩,“你看了十年的月,怎不見你算術有進步?”
某一日,任秋蘭偷偷溜了出去耍,正時月末,她那寶貝的玩意兒便被任路收了去。再一日,又是月末,任秋蘭學算術也有好幾年,卻把賬本算得是一塌糊塗,任路又收走了她的心頭愛。
真是唏噓,任秋蘭就是一個被算術降的命。
“九夭你又取笑我。”任秋蘭撇撇嘴,拿過我手中的海棠,輕輕吹著那弱的花瓣。
淡淡的月光映在粉色的瓣上,隨著她呼出的氣微微顫動,隱約中似乎多了一陣香氣。
她搖了搖花,海棠落下幾片瓣,“拿不準明我的算術就有進步了。”
我附和著點點頭。
任秋蘭看了看我,展顏一笑,把我拉至月亮的正下方,道:“你也許願罷,或許還能成。”
我雖不情願,但自知拗不過她,於是學著她的模樣,雙手合十。
她道:“跟我念,凡人秋蘭在下。”
“凡人秋蘭在下。”
“九夭你傻,你應該自己的名字。”
任秋蘭無奈地朝我撇撇嘴,我笑著哈哈腰。
我道:“秋蘭,願望出來就不靈了。”
“也好,那就默念。”任秋蘭微微頷首,雙手合十,閉上眼睛。
我亦合十,向著月亮的方向,在心中念道。
仙君在上,凡人九夭在下。
九夭資質薄淺,不知前世為何,今生為何。
願誠心向道為仙君祈福,換知身世之事。
如任秋蘭所願,任秋蘭在次月月末,算術突飛猛進。而我是在夢見到仙君了,卻隻得個“命格不可泄露”的答案。
老仙君,你誆人的罷。
春夏之交,算不上悶熱,偶有幾縷風緩緩悠悠地溜過。
亮得愈發早了,窗外那棵葉榕抽出的新葉越發油嫩。枝頭早已迎來了許多老客人,嘰嘰喳喳地,為午飯吃些什而論個不停。
葉榕下便是安放著那盆海棠,現是四月初,花枝迎風峭立,身姿明媚動人,楚楚有致,應是西府海棠。
哪像我這枯枝敗葉,不知何時才能再次開花,哪怕一朵也好,就算無花,有香也好。
任秋蘭還有半年就要及笄了,上門媒的媒婆都把江皋客棧的門檻踏矮了好幾節。唯獨我,那些男子見到我唯恐避之不及,不知情的還以為我會奪了他們的魂去。
可奪了他們的魂的,不應是任秋蘭?
我左不過比他們的思想超前了點罷了。
我這株搖搖欲墜的老枯枝,怕是開出海棠也無香了。
今日起了個大早,任秋蘭還在與她的窩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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