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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回老家祭祖，這已經是一條比較傳統的習俗了。

    但是近兩年林元康因為兒子林慎比較忙，也沒有領他回來祭過祖。

    在大人們的眼，孩子們跟著去祭祖也是去玩的，意義沒那重大，擱在舊社會那會兒，每年必須得去，家家都有這規矩。

    到十年代以後，也就是大人們做這些事，孩子們就很少去，家離祖墳近的會叫孩子去，如果是住市或更遠的，別說孩子們來不了，大人們都未必能來。

    林慎長這大了，也不是沒祭過祖，但在他印象中是很模糊的。

    現在人所謂的祭祖，主要是祭‘爺爺’或更近的‘父親’，如果是‘爺爺的父親’，那就有點不情願了。

    為什呢？

    因為有些人壓根沒見過‘爺爺的父親’長什樣子，更談不上什感情，你還沒出生呢，爺爺的父親就死了，相隔如此遙遠的兩個人，怎會有感情呢？

    有些人說，爺爺的父親就讓爺爺去祭吧，重孫子輩的去添什亂？

    說起祭祖，在村的大家族那是一個比較重大的‘聚會’，平時各人都忙自己家的事，難得有機會聚在一起，更多時候，家的姊妹兄弟們把祭祖當成一回家族的大聚會，而‘祭祖’則成了一種走過場的儀式。

    祭祖與祭父也不一樣，老年人對孫子的疼愛是無以複加的那種，但孫子輩的對爺爺輩的就未必‘親’，隔代‘親’是從上往下親，不是從下往上‘親’，因為小孩子不懂事，他不可能去疼愛那個老年人，但越老的人，越懂的珍惜親情，對兒子親，對孫子更親，這似乎是人之常情。

    有些孩子從小跟著爺爺身邊長大，那感情又不一樣，如果一年都見不了爺爺幾麵的，肯定‘親’不了。

    林慎雖兩世為人，但記憶中的‘祖’也十分模糊，因為他從小就在外公家長大的。

    而老爺林元康所謂的‘祭祖’，也就是回去敬一份孝心，實際上他父親林五爺還活著，趁著老爺子還在世，回回陪陪老父，也是做子女應盡的責任。

    對於林慎說，林五爺就是他的‘祖’，再往上說，爺爺的父親，那就沒有給他留一丁點印象，祭什？祭鬼啊？

    林慎也理解父親的心理，清明回家祭祖是個形式，他來看望其父是真，這一點完全能理解，‘父親’是最親的人，至親啊，自己對父親也是那親，那父親對他的父親肯定也懷著和自己一樣的心情。

    尤其現在兒子出息了，林元康麵子上全是光采，就自己這個兒子，領到哪不叫別人羨慕死啊？

    但是林元康也知道兒子鄉情觀念淡泊，對父係這邊的親屬也很一般，為什呢？不走動嘛，親戚不常來往，都不如近鄰。

    不過，有一點，親戚永遠是親戚，隻要一提起來，心還是能湧起一股‘親情’的，除非是沒人性的那種人。

    的確，對父係這邊的親戚們，林慎淡的很，因為沒有‘交情’，沒有積澱，甚至有些人，他都不認識，談何情感？

    盧外公那邊的家人，即便是‘惡感’也給他很深刻的印象，因為他從小在盧外公家長大的嘛。

    一般來說，大家族的‘祭祖’觀念很強，這也是一種凝聚家族人心的相聚，讓家族中人都清楚一點，我們一脈相承，我們要團結，要互通有無，一方有難，八方支援，那我們這個家族就能永盛不衰，如果隻是各顧各，那就不可能長盛下去。

    實際上隨著國家的計劃生育政策普及，一代人比一代人少了，有的還是一脈單傳，有的一脈無傳，大家族想不凋零成小家族都不成了，就象林元康他們這一代人，膝下也就兩個孩子，多至三個，和他們上一代就不能比，上代誰家不是五六或七八個兄弟姊妹？

    到了林明秀林慎這一代，國家隻允許生一個，生出兒子還好，生出女兒就絕傳了，這一支就後繼無人。
    在這種情況下，大家族想存在都沒可能，想家族式的發展，那就得困結堂係、族係了。

    但是很多人沒能力去‘團結’堂係族係，你想充當領頭人，你得有那個實力，你得照顧堂係族係，定時就要舉行家族式的聚會，提供一個給大家相聚的平台，吃呀喝呀的還都是小事，誰家有什困難，你要幫著去解決，你要給予他們相當的幫助，讓堂係族係認可你的能力，對你形成一種依賴，你才有可能去凝聚這個家族的人心，反之，你還需要幫助，別人又窮的幫不了你，躲你還躲不及，又談什依賴？誰依賴誰呀？靠牆牆倒，靠房房塌，最終還不是鳥獸散、各顧各？

    現在的林元康，倒不是希望林家能借兒子的勢一飛衝天，他也沒有這種想法。

    但是林元康希望兒子對父係這邊的親戚們有所照拂是真的。

    背後不少人戳他的脊梁骨，說林元康現在發達了，也忘本了，認不得家鄉的父老鄉親和姊妹兄弟了，他們一家人都當好大的官，但他們照顧過誰呀？管過我們哪一個？我們誰沾過他的光？

    這種話不止是堂係親戚在說，就是林元康的親兄弟姊妹也在說，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姊妹尚且如此，別人不是更扯淡？

    林元康五十幾歲人了，心麵什不清楚呀？回過頭想想，自己的確沒幫過哪一個。

    他有他的原則，當這個官不是親戚們當的，那是政府給他的權，讓他為老百姓服務，不是為親戚們服務的。

    但親戚們有他們的說法，我們也沒叫你林元康辦多大的事，可就是芝麻那大點的事，你替我們辦過嗎？不是讓你把我們照成的有多好，哪怕是一丁點也行啊，說起來你當什官時，我找你辦過球大點事，我還領你個情，但是有嗎？沒有！

    罵聲就是這來的，當年林元康一個人出去打拚，娶了官家子女，就沒回過家，二十年如一日，不回家，那是個白眼狼。

    其實林元康有他的苦衷，他心也想榮歸故，讓大家夥看看林五爺的兒子林元康如今混的怎樣？但當年那種情況不允許，嶽父盧老爺子是個清廉至上的官，把自己女婿壓製的很厲害，管的也極嚴，林元康別說管別人了，他自己的壓力都快受不住。

    直到林元康回到慶豐縣當書記，林家人也算揚眉吐氣了一回，但沾到林書記光的真沒幾天，親兄弟姊妹就不說，堂係族係的倒有兩三個貼上去的，比如林明玉，會做事，就沾到了光，很快成了縣醫院的院長。

    但沾不到光的是大多數人，罵林元康的人就更多，當然，隻是背地罵。

    以林元康當時嚴謹的作派來說，他也沒準備幫直係親戚，他怕給全縣的老百姓罵就更慘。

    再到後來，為給老婆仕途讓路，他調離了政府，去了國企，也就沒那大壓力，但罵的聲音一直未減，而且都是親戚們。

    外人也罵不著他，他不管外人是天經地儀的，所以也隻有親戚們罵他。

    現在的林元康，就是想改變一下自己在親戚們心目中‘白眼狼’的形象，但他不知道能改變多少？

    可要讓他背著這些罵名進棺材，他是真的不甘心。

    他在慶豐縣主政期間，不少老百姓說他兩袖清風，是個好官，但林家沒人說他好的，如果他當年隻照顧親戚們，那罵他的人就變成老百姓了，總之，這官當的肯定是要挨罵，想兩頭都留下好名聲，難，他林元康沒那圓猾。

    這方麵，林元康認為自己比不上兒子林慎，林慎他有一條，我舉賢不避親，我該辦的就辦，他手腕硬，敢辦也敢收拾你，你要是丟了我的臉，我收拾你比收拾別人更狠。

    另外就是，林慎有識人之明，他看誰能一眼看穿其本質，是不是用這個人，他心有個清楚的定論。

    林元康現在就琢磨，自己的罵名能不能消除，靠兒子以後的表現了，隻要適當的撫慰親戚們的情緒，他相信能改善狀況，這些親戚們也不是要提多高的要求，也許滿足他們一丁點小要求，就能落下一世的感激，他們都是井底之蛙，眼有巴掌大的天，所以他們所求的事，絕對大不了，以兒子現在的本事，打嗝放屁也能把事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