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隨何奉詔說藩王            漢王放水淹堅城    4

    數日之後，果然不出陳平所料，那天沉悶了一晝夜，忽地變了顏色。一時間陰雲密布，狂風大作，繼而傾盆大雨瓢潑而至。這雨一會落，一會停，斷斷續續，連下了三日。到得第四天，大雨漸止，天光放晴，漢王傳令各營，一齊拔寨起行。

    城頭上兵士，望見漢家軍馬，倒拖旌旗，不鳴戰鼓，一營一營，次第退回，趕緊報與章邯。章邯聽得，喚上姚卬、楊喜，上城樓來看。隻見漢王軍馬，急急忙忙，都往高阜處移動。章邯望了半天，也猜不出是何用意。隻當漢軍久攻不下，要收兵回去，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暗自慶幸。

    當夜，城外鴉雀無聲，萬般寂靜。章邯卻待脫去衣甲歇息，隻聽得一聲巨響，天塌地陷。章邯大駭，奔出王府來看時，大街小巷，人馬亂竄，驚叫之聲，響徹夜空。但見得，從南向北，洶湧大水滾滾而來，眨眼間，便淹過了腳踝。章邯當下驚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正慌時，姚卬、楊喜飛馬奔來告道“大水從天而降，衝塌了外城牆，隻顧朝城灌來。”章邯聽了，叫苦不迭，慌忙與諸將一道，往城上避水。比及天明，把眼來看時，這廢丘城盡被掩在大水。水麵之上，漂滿了浮屍，其狀慘不忍睹。章邯含淚歎道“莫非天怒我章邯，讓這一城軍民遭此災難”上大夫畢革諫道“城被水淹，糧草盡絕，軍士無食。不如使人向漢王納降，免得城破之時，玉石俱焚。”章邯擺手道“當時在殷墟，因被趙高所害，不得已才歸順了項王。寡人既得封為一地之王，豈可再受羞辱今寧可戰死，亦不願降這奸人”眾將見章邯鐵定了心，誰敢再勸。

    到得第三天，那水慢慢地退去。樊噲在高阜上望見，忙入大帳來告漢王道“雍兵軍心已亂，正可乘勢破城。”漢王大喜，於是激勵各軍，圍定四門，一齊攻打。此時外城牆，已被大水衝開好幾處口子，章邯人馬，都已退到內城守禦。漢兵養足了精神，皆要爭搶功勞，聽聞軍令，個個奮勇向前。章邯見漢軍攻勢淩厲，便執了寶劍，親上城來抵敵。將近晌午，軍卒來報說“王周叛降，獻了南門，將漢兵放進城來了。”章邯大驚，知城池再也守不住了，慌忙同了楊喜、王虞人，引麾下數百騎，從城東門突出。薛歐、王吸領一萬步軍，正攻打東門，忽見城中衝出一支人馬來，便上前攔截。楊喜、王虞人手持軍械，各敵住一個，章邯拍馬而走。未及半箭之地，隻見左側土坡背後鼓響鑼鳴，喊聲震天，卻是盧綰，引了朱軫、周灶、季必，截殺出來。章邯大怒，舞手中刀，接住四人廝殺。楊喜、王虞人二人看見，即棄了薛歐、王吸，趕來救援。盧綰、朱軫、周灶、季必四人，如何抵敵得過，各自逃去。楊喜、王虞人護著章邯，透出包圍，向東便走。正走之間，前麵發起喊來，原來是張耳，帶了丁複等一幹舊將，截住去路。背後薛歐、王吸，以及盧綰、朱軫、周灶、季必也引人馬追趕了來。章邯咬牙切齒，大喝道“擋我者死”奮力一刀，將張耳部將馮曼斬落馬下。眾人見雍王凶猛，便一齊擁上前。章邯左衝右突，卻殺不出去，渾身上下，濺滿汙血。卻看跟隨來的數百騎，隻剩下了三十餘人，猶自苦鬥。

    漢兵越聚越多，將雍王八麵圍住。盧綰大叫道“章邯，你今力窮勢孤，插翅難飛，何不早降”章邯廝殺了半日，人困馬乏，望四周盡是漢兵，如何走脫，仰天歎道“我章邯算得今世英雄，豈肯降這無信之徒”大笑三聲，乃拔劍自刎。後來胡曾有詩道“此水雖非禹鑿開，廢丘山下重縈回。莫言隻解東流去，曾使章邯自殺來。”楊喜、王虞人見大勢已去，即棄了兵器，下馬受降。朱軫搶先上去，割了雍王首級；那匹追風馬，自被盧綰得了。

    樊噲引兵，攻打南門。雍將王周見漢兵聲勢浩大，知難守住，遂打開城門降了。樊噲帶了兵馬搶入城中，殺過三條街麵，卻好碰見趙賁，引屬下十數人往東逃竄。樊噲大喝一聲，縱馬向前，一戟將趙賁搠落馬下。手下十餘人，各逃殘生去了。酈商攻破西門，雍將姚卬被圍在城樓上，仍引眾死戰。最後筋疲力盡，死於亂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