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五 夏蟲不可語於冰

類別:曆史軍事 作者:江湖水生 本章:一百七十五 夏蟲不可語於冰

    深夜,天馬山霞莊,第七重院落內。

    三哥籍著花木假山陰影,尾隨著送夜宵的仆人。

    走廊上隔不多遠,就點著盞風燈,雖則燈光昏黃,卻也依稀可辨,前方走廊,沿著一眼池塘拐個彎,從一角涼亭穿過,涼亭旁修竹茂密,是極佳的動手地點。

    三哥想拿下仆人,扮作送夜宵者,返身進入屋舍,營救雷公道長。

    本來,找到老妖狼的南京老窩,是為了捉拿老妖狼,如今變了,營救雷公道長,比什都重要。

    雷公道長因救自己,得罪了老妖狼,如今,我一定要想方設法,將其從虎口救出。

    在江湖上混,總是要還的,欠債還債,欠命還命,三哥是個講究的人,讓他欠債不還,那真比死還難過

    仆人在走廊上行走,將要靠近涼亭。

    機會來了,心中歡喜,三哥向涼亭悄悄移動,忽聽得背後悉索作聲,心知有異,裝作漠然,也不回頭探望,突地,低頭伏身,緊貼地皮,哎,晚啦,背後暗器咻咻之聲齊作,幾枚暗器,挾著陰風,貼著三哥的後背、麵頰掠過,凶險之極,三哥正在慶幸之際,猝然,覺得頭皮一涼,心中驚道:哈,看來,哥到地頭啦

    這隻是瞬間閃過的念頭,三哥並未閉眼等死,他的求生欲,依舊熾旺,隻要一息尚存,定要奮力反擊,接著的動作,快如閃電,一半是,訓練有素的條件反射,一半是,越是危急關頭,越是冷靜機敏,這種稟賦,由生俱來,融入骨髓,故而反映超快。

    敵強我快,敵奇我怪,讓奇強之敵,茫然不知所措,以不知對不知,強敵之命休矣。

    天下第一劍客,豈是浪得虛名之輩!

    即便時至今日,三哥功力隻有七八成之時,事勢逼迫,即刻爆發出無比驚人的反擊威力。

    三哥臉一側,見身後七步處,一人半跪在花叢後,手握連弩,在不停地發射毒箭,弩機的扣動聲,嗒嗒,嗒嗒,那聲響不絕如縷,不迫不徐,幽微詭異,陰寒人,充滿死亡氣息,三哥右掌一翻,食指與中指間,多了一枚柳葉鏢,貼地反手一揚,那動作,一般人沒法做,似乎三哥手臂的關節,俱有萬向功能,能向任何方向,發起攻擊,隨便一揮,即能致人於死地。

    柳葉鏢飛射而去,落點精準,隻聽得身後那人暗哼一聲“阿”,發音喑啞,充滿疑惑恐懼,那聲“阿”沒發全,後半截,咽了回去,竟再也沒發出第二聲來,“嗒嗒”的弩機聲,嘎然停止,穿過涼亭的仆人,離他們並不遠,隻有兩丈左右,竟一點也沒察覺,頭也不回的顧自離去。

    靜夜,隱約聽得“咕滋咕滋”,倒地之人,鮮血噴濺而出之聲。

    三哥鬆了一口氣,一摸後腦勺,頭發薄了些許,好像少了一撮,大約被毒箭帶走了。

    乖乖,好險,隻差一點點,撿了一條命。

    那人那箭那連弩,三哥再也熟悉不過,偷襲者不是“三步倒竹葉青”,又能是誰呢!

    這個殺人無算,罪惡累累的江洋大盜,終於,惡貫滿盈,悄然倒斃在霞莊七重院的花叢間。

    三哥起身走到竹葉青跟前,籍著依稀的燈光,見他倒在血泊中,柳葉鏢插在竹葉青脖子上,鋒利的鏢刃,切斷了頸動脈,竹葉青的生命瞬間終結,脖子上的創口,還不時地冒著血泡,可他卻卻依舊死死攥著那把連弩,生怕被人搶走似的,右手中指,緊扣扳機,箭槽還剩有兩枝毒箭。

    竹葉青側臥在地,臉上驚怖之極,右眼貼著黑眼罩,左眼瞪得溜圓,像是在問:這是咋地!明明見姓柳的中招了,怎,死的卻是我!

    三哥抬頭望望走廊,送夜宵的仆人已消失不見,連腳步聲也沒了,唉,怎辦?得想個法子,去救雷公道長,此時,三哥的心隻有救人。

    深夜,仆人送夜宵的屋宇內,開夜工的人,會是誰呢?是老妖狼?他們有多少人?在幹啥?

    是在審訊折磨雷公道長?還是在幹其他活兒?一切,隻有進去,才能揭曉。

    仆人找不著啦,看來,扮成仆人,混進屋宇之法已泡湯。怎辦?

    顧不得那多啦,哥麵前隻有一條路,霸王硬開弓,說不得,來硬的,打進去。

    武功雖大打折扣,隻要出手夠快夠準夠狠,依舊能穩操勝券,況且,哥的運氣一直不錯。

    一般來說,三哥辦事,計劃周詳,有時計劃有好幾套,輕易不會去碰運氣,運氣這東西,像任性的娃娃,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誰也猜不透。

    世上有許多事,是沒法計劃的。

    世上有許多時候,碰的是運氣,對,去碰碰運氣再說。

    三哥返身,潛回屋宇前,耳貼門縫細聽,屋內無聲。

    在門上扣了五下,先三後二,隻聽得“吱”一聲,門開了一條縫,屋內守門大漢,困得睡眼惺忪,向外一張,含糊道:“山中無虎。”

    三哥學著仆人語調,道:“大道通天。”

    咿呀一聲,打開門,大漢道:“剛送過吃的,怎又來啦,煩不煩”話音未落,三哥一步跨入屋內,順手在守門人胸前點了兩指,那人腰佩寶劍,睡意頓消,駭得目瞪口呆,想喊,哪喊得出來,周身動彈不得,三哥抓住大漢衣領,緩緩放倒在地,順手把門帶上。

    與此同時,掃了一眼屋內,見屋宇高暢,北牆根,擺著一盞盤龍銅製燭台,點著紅燭,燭光搖曳,屋內情形,依稀可辨。

    從擺設看,像是個聚義廳,北牆上方,懸掛著一塊黑漆金匾,上書三個顏體金字“琅王堂”,字體圓潤飽滿,筆力遒勁。

    黑漆金匾下,掛著一幅中堂畫,因紅燭在中堂畫一側,故畫中景物十分清晰:遠處是巍峨綿延的陰山,四野是茫茫無際的草原,九頭形態各異,呼之欲出的野狼,在草原上奔騰咆哮,呲牙咧嘴,飛揚跋扈,不可一世。

    中堂畫題著兩字:狼幫。

    字跡重拙,霸氣狂放,點畫勾勒間,在在桀驁不馴。

    中堂畫作者署名為:荒野甘露。

    荒野甘露?這名字好熟啊,前七殺手北京分舵舵主,江湖上號稱死亡判官宮小路,在琉璃廠開過寶林字畫鋪,閑來興起,也能塗鴉,曾用“荒野甘露”藝名作過字畫。

    他不是在依蘭縣沙河鎮聚仙客棧馬號,被我一鏢,鏢死了?

    莫非荒野甘露是在生前畫的?不太像。

    荒野甘露活著時,正是白毛風大權在握之際。

    白毛風氣量狹小,生性陰毒,膽敢不把他放在眼,如此張揚標榜一窩狼,形同謀反,畫家畫毀命丟,是小事,恐怕連一窩狼都要受到株連,那時,盡管一窩狼已臣服在他麾下,即便臣服在他腳下,也將追究徹查,決不姑息。

    荒野甘露是個謹小慎微的人,決不敢在白毛風生前,幹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中堂畫定是在白毛風死後,老妖狼大權在握時所作。

    不對,宮小路是死於白毛風之前,我親眼看見,他在馬號院子,鏢中脖子,栽倒在地的呀。

    栽倒在地,不等於死!

    有可能他中鏢受傷,佯裝死去呢?

    然後,趁著沒人注意,悄悄起來,溜之大吉?

    當初,馬號大院,自己正與黑河九鬼生死搏擊之際,要緊關頭,沒人會分心去再看一眼宮小路,若其人未死,隻有這一種可能。

    中堂畫作者荒野甘露,就是死亡判官宮小路,他還活著!

    他,人在哪呢?

    不知為什,三哥不禁打了個寒噤。

    當年,全家十餘口老小,死於非命,自己僥幸得以逃生的慘案,一切皆緣於他草簽的死亡合約。

    柳家遇上這個人,就是一條坎,一條邁不過去的門檻,三哥天不怕,地不怕,當得知宮小路還活著時,心底不知為何,卻有些發寒。

    這份寒意,還有些揮之不去,奇了,此事先擱置一邊,當今要務是找地下室。

    隻見琅王堂正中,擺著兩張太師椅,左右燕翅兒排開,擺放著十餘張交椅,看來,一窩狼常在此聚會議事。

    今夜,廳堂內,除大漢外,別無他人,廳堂周遭,擺放著六隻銅製盤龍燭台,有燭未點,若聚會,全點上,想必異常輝煌。

    琅王堂怎隻有一條大漢,莫非剛才的仆人,隻是為大漢一個人送的夜宵?

    不對呀,仆人提著的那隻食盒,有些份量,進去時,因提著累,還換過兩次手,出來時,明顯輕便多了,未換手,可見,食盒內裝的食物較多,並非隻是一人用量,進去時是滿的,出來後是空的,那,其餘的人在哪呢?

    在地下室!

    抽筋鬼的話,想必不會空穴來風。

    地下室在哪呢?

    腳下仰躺著的大漢,瞪著三哥,臉上掛著鄙夷不屑之色,對,地下室著落在這小子身上。

    三哥蹲下身,從腿肚子綁帶內拔出匕首,架在大漢脖子上,壓低嗓門,道:“小子,老實點,哥拍開你穴道,若敢喊,一刀做了你。”

    大漢毫無懼色,冷眼相看,三哥拍開他啞穴,問:“地下室在哪?”

    大漢是山東口音,道:“琅王堂沒地下室。”

    “在哪?”

    大漢道:“幫主的臥室有,想去,我帶路。”

    三哥又問:“琅王堂就你一個人?”

    “是。”

    三哥道:“撒謊,琅王堂不止你一個人,說,琅王堂有幾個人,人在哪?”

    大漢冷嘲道:“跟你說,又不信,既不信,問俺幹嘛。”

    三哥怒道:“找死。”

    大漢道:“落在你手,俺就沒打算活著出去。”

    三哥揚起匕首,卻沒下手,將匕首插進小腿綁帶,隨手拍上大漢啞穴。

    說實在的,三哥心軟,不是幹嚴刑拷打的料,隻是嚇唬嚇唬而已,丁飄蓬行,若遇上丁爺,,大漢這下就慘啦,嚴刑之下,何求不得。

    三哥扒下大漢衣褲,穿戴齊整,將背上長劍取下,佩在腰間,掏出銅鏡照臉,將胡須粘貼臉上,眨眼間,變了模樣,跟大漢活脫活像,形神兼俱,難辨真偽。

    他抓起大漢腳脖子,將大漢拉到陰暗牆角,彎腰俯在大漢耳邊,學著大漢的山東口音道:“你不說,俺就自個兒找,不信找不著。”

    說話的腔調與口音,毫無二致,驚得大漢後背直冒冷汗,知道此人,便是千變萬化柳三哥。

    三哥向北牆中堂畫走去,中堂畫後,會不會藏著地下室暗門呢?

    來到近前,動手去摸畫,正要揭開畫幅,看看北牆後有無暗門,忽聽得背後有人招呼:“虎子,幹啥呢?”

    咦,有人在招呼自己呢,看來我叫“虎子”,三哥頭也不回,道:“看畫呢。”

    “怎動手去摸畫呀,有啥好摸的,又不是黃花閨女。”

    三哥噗哧一聲,笑道:“個中玄妙,你不懂。”

    “啥玄妙呀,說說。”

    三哥撒手,回頭見背後是條五大三粗的莽漢,故弄玄虛道:“天機不可泄漏。”

    莽漢道:“老子去屋後解個恭,就一會兒功夫,你小子就不認人啦,還來個天機不可泄漏,神秘兮兮的,幹啥玩意兒。”

    三哥道:“得,看在咱兄弟情分上,俺就不吃獨食了,告訴你吧,這畫伸手摸一下,好運罩頭上。”

    莽漢道:“沒聽說過,你是哪聽來的?”

    三哥道:“俺聽三爺說的。”

    “誰,三爺?”

    三哥道:“咋的啦,你糊塗啦,三爺都不知道,謀財狼呀。”

    莽漢道:“他是財迷,你也信!”

    三哥道:“三爺說,這幅畫有仙氣。”

    莽漢道:“得了吧,仙啥仙,看不出來。”

    三哥道:“還別說,有點道道,自從摸了這畫後,俺的賭運一直不錯,十賭九贏,麻將桌上無敵手。”

    莽漢走到畫前,道:“草,我也摸兩把試試。”

    三哥道:“不行。”

    莽漢惱道:“咋地,這畫又不是你家的,就你能摸,老子熊二就摸不得?偏摸。”

    莽漢上去就要摸,三哥忙把他擋住,道:“急啥急,聽俺說嘛。”

    莽漢道:“就興你發財,不興我發財呀。”

    三哥道:“哎,熊二,不是這意思,這畫一天隻能摸一回,摸兩回要倒運呀。”

    熊二道:“有這多講究?”

    三哥索性扯開了,道:“可不是咋的,幹啥都不易,都有門道。”

    熊二道:“別賣關子好不好,你能不能一次說個透。”

    三哥道:“行,熊二,你過來,在中堂畫的右下角摸一下,就能伸手摸一下,好運罩頭上啦,記住,摸其它地方不靈,摸兩下,走背運。”

    熊二小心翼翼走到畫前,果然在畫幅的右下角,摸了一把,便縮手,後退一步。

    三哥笑道:“後退幹嘛?”

    熊二道:“怕不小心又碰上啦。”

    三哥道:“哎呀,熊二,真搞笑,你不摸,莫非畫會摸你呀,你又不是小白臉,我草。”

    中堂畫有九頭狼,跑在頭前的狼,比其餘八狼,更碩大威猛,顯然象征著狼王老妖狼。

    三哥走到中堂畫中間,在帶頭的狼王頭上摸了摸,熊二道:“你這是幹嘛?”

    三哥道:“摸摸狼王頭,吃喝不用愁。”

    “誰說的?”

    三哥道:“三爺。”

    熊二笑道:“你也信?哈哈,老子才不信呢,盡瞎吹。”

    三哥道:“不信白不信,你知道不,三爺為啥脖子上手腕上腳踝上全掛著粗金鏈嗎?”

    “為啥?”

    三哥道:“不告訴你。”

    接著,三哥又在狼王背上摸了摸。

    熊二問:“第二摸,有啥說道?”

    三哥道:“摸摸狼王背,榮華又富貴。”

    熊二道:“呸,嚼舌頭!”

    三哥不搭理,最後,在狼王尾巴上摸了摸。

    熊二道:“第三摸,我猜猜,行?”

    三哥道:“行。”

    熊二道:“摸摸狼王尾,高樓大廈黃金壘。”

    三哥道:“錯!”

    熊二道:“那,你說啥意思?”

    三哥道:“摸摸狼王尾,想和誰睡和誰睡。”

    熊二哈哈大笑,道:“哈,有意思,有意思,好是好,就是有點亂,老子也來摸一摸。”

    走到畫中間,果真在狼尾上摸了摸。

    熊二回頭,歎道:“哎,虎子哥呀,不是兄弟數落你,說正事嘛,你就發蔫犯困,說發財的事呀,比誰都來勁,還門兒清,那你幹這行幹嘛,還不如做生意掙大錢去呀,弄不好,也能混個大款土豪什的,到時候,說不定也能讓兄弟我搭把手,沾個光呀。”

    三哥道:“就你這德性,還想沾俺光!”

    熊二道:“嘿,咋地,小弟待哥可不薄啊,還為你擋過刀呢。”

    三哥道:“得,跟你鬧著玩呢,擋刀的事,哥哪敢忘呀,若發跡了,虧待不了兄弟。”

    熊二道:“那才像人話,這畫玄乎,還有啥說道?”

    “有。”

    熊二道:“哎喲喂,還有哇,說,兄弟我就愛聽哥吹。”

    三哥道:“鬧了半天,是俺在吹牛呀,對牛彈琴,牛不入耳,吃力不討好,哥不吹啦。”

    忽地,一個聲音從三哥身後幽幽傳來,道:“吹,接著吹,本幫主就愛聽人鼓如簧之舌,可勁兒瞎吹。”

    熊二抬眼一看,忙上前,撲一聲跪在地上,偌大一條莽漢,磕頭如搗蒜,道:“幫主駕到,屬下未盡守衛之職,一味嘻笑胡鬧,視守衛為兒戲,請幫主治罪。”

    三哥轉身一看,見牆東暗影站著三人,中間是老妖狼,左側是軍師瘸腿狼,右側是謀財狼,三哥趕忙上前幾步,毫不遲疑,也是撲一聲,跪在老妖狼身前,磕頭道:“小人見此畫神奇無比,便想著法子逗熊二玩耍,得意忘形之際,忘了守衛職責,此事與熊二無關,罪在小人,望幫主嚴加責罰,小人心甘如飴,決無二話。”

    老妖狼道:“喲,你小子還挺仗義呀。”

    三哥道:“此事確因小人而起,小人不敢推諉。”

    老妖狼道:“今兒念你倆能知錯自責,本幫主就饒你倆一回,若下次再讓本幫主遇上,兩罪並罰,決不姑息。”

    三哥與熊二齊道:“謝幫主開恩。”

    老妖狼道:“起來吧。”

    三哥與熊二誠惶誠恐,起身恭立。

    老妖狼道:“虎子,你喜歡這幅中堂畫?”

    三哥道:“喜歡,非常喜歡。”

    老妖狼問:“那些順口溜都是你編的?”

    三哥道:“一半是編的,一半是真的。”

    瘸腿狼奇道:“此話怎講?”

    三哥道:“比如,伸手摸一下,好運罩頭上這話不是編的,是真的,說煞不信,小人試了好多次,那叫個真靈,比貓兒巷瞎子先生算的命還準,沒出過一次差子,讓人不信都難。在小人心中,此畫是幅神畫。”

    老妖狼與瘸腿狼對望一眼,老妖狼麵露喜色,道:“啥畫?”

    三哥道:“神畫,神奇的神。”

    老妖狼心中一樂,他認為,有些事,不可全信,不可不信,對於鬼神之事,咱一竅不通,怎能置之不理?世上人不懂的事,不勝其數,根本沒有絕對的事,半信半疑最為妥帖,臨事方能應付裕如,可消無妄之災。

    有人將中堂畫定為神畫,說得活龍活現,乃本幫祥瑞中興之兆,心對虎子大生好感。嘴上卻道:“你不是在忽悠本幫主吧?”

    說是這說,臉上卻掛著歡喜之色。

    三哥道:“小人不敢。”

    老妖狼看看中堂畫,道:“虎子,在你看來,狼王的全身都是寶啊。”

    三哥索性溜須拍馬,胡說八道,逗老妖狼開心,道:“是呀,狼王全身全是寶,可惜凡人不知道。”

    溜須拍馬這玩意兒,對付頭頭最有效,用到哪哪靈,幾乎沒人不吃這一套呢。

    平時,老妖狼還真不吃這一套,今兒,聽手下人說得言詞鑿鑿,活龍活現,由不得心頭沾沾自喜。

    老妖狼道:“狼王的牙,有啥說道?”

    三哥道:“有啊,摸摸狼王牙,躍馬揚刀闖天下。”

    老妖狼哈哈一樂,道:“腳呢,怎說?”

    三哥道:“摸摸狼王腳,號令江湖是遲早。”

    老妖狼大喜,號令江湖,成黑道霸主,乃老妖狼一生所求,內心心花怒放,臉上卻一沉,摸摸光溜溜的下巴,道:“真會瞎編。”

    三哥連連擺手,誠惶誠恐,道:“幫主,哪能呢,見了神畫,小人便神清氣爽,不知咋的,順口就來,不是小人能瞎編,該是神畫有神助,後來,小人明白,是神畫教的呀。”

    老妖狼看看軍師瘸腿狼,見瘸腿狼眉頭一皺,向前挪動一步,老妖狼正在興頭上,不及細想,又道:“那狼王的眼睛呢,怎說?”

    三哥像是討近乎,靠近老妖狼,道:“幫主,小的沒聽清”

    當時,瘸腿狼看出苗頭不對,這虎子平時雖能胡亂呱嘰,卻斷乎無這份口才,且虎子原先佩劍,劍鞘鮮亮耀眼,今兒,怎佩了一把舊劍?聽說,柳三哥的雪域昆侖鬆紋劍,劍鞘暗淡無光,十分陳舊,一念及此,心中一驚,不好!

    瘸腿狼靈機一動,麵上不動聲色,踏上一步,突然發難,一掌疾拍三哥麵門。

    自從瘸腿狼眉頭一皺之際,三哥便已警覺,三哥有一心二用之法,麵上似乎隻顧與老妖狼應對,眼角卻早已瞟到瘸腿狼麵部細微神態,心自有應對之策,瘸腿狼一掌拍出,究竟還是慢了一拍。

    三哥左手一式昆侖甩雲袖,與瘸腿狼對了一掌,“砰”一聲,三哥與瘸腿狼雙掌相擊,瘸腿狼不支,登登登,後退三步,三哥此時也動了真氣,一時有些氣促。

    與此同時,看也不看,一式“金雕啄狐”,右手胼指,襲向老妖狼前胸,老妖狼大驚,舉掌護胸,一式“彩雲遮月”,欲拆來招,三哥手臂一抬,從他臂彎穿過,又快又準,在其胸連點兩指,老妖狼“啊”了一聲,麵呈驚愕,掌舉胸前,動彈不得,其狀甚怪,旁觀者見了,大驚失色。

    三哥左臂揪住老妖狼後衣領,後撤一步,右掌貼在老妖狼命門處,背靠中堂畫。

    待瘸腿狼、謀財狼與熊二拔出單刀時,老妖狼已被劫持。

    三哥喝道:“別動,後退五步,若誰敢動一動,老妖狼死定了。”

    隻要三哥掌心內力一吐,老妖狼安有命在,眾人無奈,隻得後退五步。

    此刻,老妖狼明白,這人哪是啥虎子呀,而是冤家對頭柳三哥!

    老妖狼道:“柳三哥,你活得不耐煩啦,也不想想,今兒你是進來容易,出去難哪。”

    三哥道:“是嘛,哥既進得來,就出得去,沒人攔得住。”

    老妖狼道:“不對,如今,你武功已打七折,本幫主不信你能出得去。”

    三哥道:“咱倆賭一把,如何?”

    老妖狼道:“賭啥?”

    三哥道:“賭命。”

    老妖狼道:“你的命已在本幫手心攥著,賭這個沒勁,沒懸念,本幫主對沒懸念的事,一向沒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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