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單王雲喜，離開家門，順著大路，一直朝前邊走下去了，曉行夜宿，餐風飲露，走了不知道多少，不知過了多少個村莊和集鎮，這來到一個鎮子，坐到一個買賣家窗前歇息，隨手打開書包，拿出一本書讀了起來，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打他眼前經過，他都像在無人之處沒瞧見似的。不覺之間，抬頭一看，太陽已經偏西，做買賣的人越來越少。這時隻聽這個買賣家的屋算盤子“劈啪啦”山響，又聽有人嘴一直念叨：“嗯？這個賬咋怎算也不對呢？”他不由得站起身來，隔著窗戶，往瞧瞧。看了一會兒，信步走進屋去，一看是三十來歲的一男一女，像是兩口子正在盤賬。貨櫃上整齊碼放著各式布匹，他站在欄櫃外麵，了一聲：“大哥，若不嫌棄，我幫你們算算吧！”

    這個年輕掌櫃的，聽見有人話，抬頭一看，是個年輕的書生，五官端正，舉止文雅，穿著樸素，言談大方，心便有幾分好感。隨即搬過一個板凳，讓王雲喜坐下。王雲喜道了一聲謝，操起一個算盤，就幫著攏起賬來。不大一會兒，就把賬給算明白了。著兩口可高興了，看這個書生寫算皆通，人才出眾，就嘮起嗑來了。越嘮越近乎，越嘮越親熱，嘮來嘮去，拉扯城一家子了。王雲喜要走，這兩口什也不讓，非要留他住下不可，就這樣，王雲喜又了安身之處。兩口把他當成親兄弟，王雲喜把這兩口當成親哥哥，親嫂子。三個人越處越近，越處越親，長日久，就跟一家人一樣了。

    光陰過得飛快，轉眼之間過了兩個寒暑春秋。這兩年的時間，王雲喜白看門市，站櫃欄，答對買主；晚上算賬，核算盈虧;得閑時，就看書、寫字、練算盤。學問日有長進，世路逐見通達。個頭長高了，見識增多了，眼界也寬了，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大人了。

    這年冬，一進臘月門兒，哥哥外出置辦貨物，家就剩下王雲喜和嫂子兩個人。王雲喜照看門市，嫂子在後屋忙著家務。到了黑的時候，王雲喜上好門板，關好門戶，坐在桌旁，核算一的出入賬目。因為生意興隆，貨物賣的多，出入錢碼也大了起來，他一直算到很晚，才把賬核完。剛伸了個懶腰，又發現沒那困，便就著炭火盆看起書來。當他看到夜靜更深的時候，突然聽到有女人話的聲音，他原以為是嫂子給他送開水來了，頭也沒抬地還在聚精會神看著書。那間，又聽見女人的話聲：“大兄弟，今生意不錯吧？”這工夫，他才聽出不是嫂子話的聲音。急忙抬頭一看，不由得心吃了一驚，站在麵前的，不是他的嫂子，是一個長得挺俊的大姑娘。這個姑娘高挑身材，楊柳細腰，瓜子臉，尖下顎，細眉毛，大眼睛，麵如桃花，唇似丹珠。出話來，鶯聲燕語，舉止動作，端莊大方。非同凡人，簡直就像九仙女一般。王雲喜看呆了，也嚇楞了。沒見門開，也沒聽見腳步聲，這個姑娘是從哪兒來的呢？正在他心中納悶，又驚又疑的時候，姑娘又話了：“大兄弟，不必驚慌，也不必多疑，我不是歹人，不會加害於你。我是看你為人正直，心地善良，好學有誌，特地來看望你的呀！”

    王雲喜聽姑娘這一，心才稍微安穩一些，振振精神，壯壯膽子，走到欄櫃外麵，端過了一個凳子，放在姑娘麵前：“大姐請坐吧！”

    姑娘也沒謙讓，坐下了。

    王雲喜：“這位大姐，深夜到此，不知有何指教？”

    姑娘衝他一笑，輕聲細語的：“大兄弟，你們的生意不錯吧，今兒個是不是賣了六百六十吊錢哪？”王雲喜點了點頭，臉卻紅了大半。姑娘接著，“明兒個，能賣八百八十吊呢！”

    王雲喜：“多謝大姐吉言！”

    姑娘又：“明兒個，我給你帶兩塊銀子來。”話音剛落，姑娘不見了，真是來無蹤，去無影。她到底是神還是鬼呢？

    姑娘走了，王雲喜的心也不消停了。剛才的情景和姑娘的話語，不住地在他心翻騰。她是從哪兒進來的呢？她怎會知道我們今賣了多少錢呢？她到這究竟是為了什呢？不管怎，她絕不是一個凡人！心想事情，覺就睡不著，鬧得他一宿沒合眼。亮了，吃早飯的時候，他把昨夜的事對嫂子了。嫂子一聽，也覺著奇怪：

    “雲喜，咱看看今兒個的貨物是不是能賣八百八十吊！她要是帶來銀子，你就放在水盆試試，看它沉不沉，要是沉底了就收起來；要是不沉底，不是鬼魂就是妖怪，你要多加心呀！”

    “嫂子，你放心吧，我會留神的。”

    叔嫂二人吃完早飯，王雲喜走進櫃房，開始答對買主。這一生意果然不錯，顧客盈門，來往不斷，客人是一批接著一批，布匹綢緞賣了一匹又一匹。王雲喜一個人的手腳不夠用，嫂子從後屋跑來幫忙。叔嫂二人忙活了一整，到晚上打開錢匣子一看，銅錢裝得是滿滿登登。一摞一串的數，不多不少，整整八百八十吊。錢數完了，跟那個姑娘的分文不差。叔嫂二人不由得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異口同聲的：“這可真是神了，未卜先知啊！”

    嫂子著，又囑咐了幾句，讓王雲喜夜精神著點兒，看那個姑娘還了些什，做些什。王雲喜答應一聲：“嫂子放心吧，我知道了。”嫂子囑咐完，也還是不放心，她躲在櫃房外麵的窗台底下，想要看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