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衣姬凝視不遠處的徑。

    徑上處處散落著殘破的屍骨、林木，冷風掠過，大地上落葉翩翩起舞，帶著血腥味飄向遠方。

    “你是什人”

    “我不是人。”這聲音極為奇異，壓的很低，卻又拉得很長。

    湖衣姬的嘴發幹，發苦。

    風吹過，屍骨上發絲胡亂起伏不定，掌中的劍已離手，鮮血從咽喉處慢慢的流淌著，流得很慢，越來越慢。

    一片葉子落下，著落血泊，就再也休想飛起。

    湖衣姬緊緊握住無生的手，她希望無生快點醒，她實在受不了了。

    “你看起來好像很不舒服。”

    湖衣姬點頭。

    她感覺自己是不舒服，隨時都會奔潰、虛脫。

    “我是不舒服，你豈非也不舒服”湖衣姬到處張望，四處沒有人影。

    冷風卷卷，落葉飄飄。

    大地上驟然生出一種奇異的摩擦聲，湖衣姬正想找出這種聲音所在，卻發現那口水晶棺木到了跟前。

    然後就一動不動的停在邊上。

    “這口棺木很不錯，據很多貴族都很難享受到這樣的待遇。”

    “是的。”湖衣姬盯著月色，目光中哀傷之色更濃，“能有這樣的棺木，的確很好了。”

    “你們願意死在麵”

    “是的，我的確願意死在麵。”湖衣姬又笑了笑，“隻可惜你們太氣了。”

    “這口棺木還不過好”

    “棺木是不錯，可惜隻有一口，你們難道還不氣”

    地間有了笑聲，這種聲音並不好聽，湖衣姬覺得嘴發酸，又酸又苦。

    “你果然與眾不同，居然連棺木都很挑。”

    湖衣姬眨了眨眼，笑了笑，“人活著並不舒服，死後，為什不讓自己舒服點。”

    “你的很有道理，你並不是個傻女人。”

    “那你是不是答應再送一口棺木給我們”湖衣姬凝視著邊上屍骨，咽喉處鮮血流淌的更加緩慢了。

    “不會。”不遠處忽然站著一個人。

    一個人，一口劍。

    冷冷冰冰的人，冷冷冰冰的劍，最冷的也許還是那雙眼睛，他的眼睛看著任何東西，仿佛都一樣，仿佛都是他劍下該死的人。

    他正盯著湖衣姬的脖子，冷冷的盯著。

    “我為什要再給你一口棺木”這人冷冷盯著湖衣姬，並沒有笑，笑容出現在他臉頰上仿佛是很不容易，因為無論誰都看得出，這人並不是喜歡笑的那種人。

    無論是什樣的笑話在這人眼中，也許是狗屁，甚至連狗屁也不是。

    “你豈非很氣據氣的人都不會很幸福。”湖衣姬微微笑了笑。

    她的笑容對任何人都一樣，都是那的溫柔而幽美，令人無法生出一絲厭惡、反感之色。

    這人板著臉，麵對月色，仿佛在沉思，久久之後，才盯著湖衣姬，忽然著，“你看我像是有過幸福的人嗎”

    湖衣姬吐出口氣，她不得不承認，有這一副臉頰的人，有幸福才是怪事。

    “你的確不像有過幸福的人。”

    這人點點頭，“你是武田信玄三年沒靠的女人湖衣姬”

    湖衣姬點頭承認。

    在這個人跟前，仿佛很難有拒絕回答的能力，也沒有拒絕回答的勇氣，所以她隻能點頭。

    這人又點點頭，忽又盯著湖衣姬的軀體，深深歎息，“你是個美女，武田信玄是個木頭。”

    湖衣姬臉紅了紅，柔柔笑著，不語。

    她很少見過這種人，這種人心在想什，實在無法令人無法想象。

    這種人的內心，仿佛已被冷冷冰冰的外表徹底遮掩住。

    “武田信玄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是不是”這人嘴角居然露出獰惡之色。

    湖衣姬點頭，忽然又著，“但我喜歡這塊木頭，我就喜歡這種不解風情的勁。”

    這人點點頭，又凝視著月色，仿佛又在沉思，這次久久沒有出一句話。

    這是個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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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而冰冷。

    這冰冷的人，是很少有朋友的，也很少有情人，也許他早已忘了親人在哪。

    他隻不過是個浪人，無家可歸的浪人。

    浪人大多很好色，除了這個，就是愛劍，這種愛劍與武士的愛劍並不一樣，因為這種愛劍，是的瘋婦，愛的不可理喻、如癡如醉，武士的那種愛劍卻是有尊嚴的，武士的劍道尊嚴神聖、偉大而不可侵犯。

    劍尖的鮮血已滴盡，緩緩入鞘。

    雙手抱劍，神情顯得冰冷而蕭索不已，卻沒有一絲疲倦、厭惡。

    大多數浪人都有厭倦、疲倦的毛病，因為常年的無根流浪，的確是一種痛苦折磨，他臉頰上沒有這種折磨，一絲也沒有。

    多年的流浪漂泊，並沒有令他有一絲倦意，也不能令他有一絲倦意。

    落葉蕭蕭，冷風變得蕭索而淒涼。

    無生並沒有醒來，這人為什不過來出手難道他還有別的原因

    湖衣姬想要什，嘴角似已被凍住、凍結。

    這人冷冷著，“你想什，盡管就是了。”

    湖衣姬點頭，喘息著，“你是什人”

    “我不是人。”一片林葉從他軀體邊上飄過，這人軀體並沒有動，落葉卻已死死垂落，落下就不再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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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接著，“我是春日一鬼。”

    這個名字仿佛也有種魔力，令人心生懼怕、膽怯的力道。

    湖衣姬隻覺得呼吸仿佛停頓，血液仿佛都已凝結住。

    這人與殺魚帝的字號幾乎是一樣的，都有種神秘與可怕，令人聞之生畏。

    湖衣姬點點頭，忽又著，“你為什不話，你不覺得這樣站著很沒趣”

    春日一鬼沒有看湖衣姬一眼，依然凝視著月色，淡淡的著，“你想什就，我未沒有阻止你。”

    “你大老遠的過來隻為看這月色”

    春日一鬼忽然著，“我是來殺無生的。”

    湖衣姬眼角突然輕輕跳動，“那你為什不過來殺”

    “因為我知道沒有機會殺了他。”春日一鬼點點頭，又接著，“我是浪人，並不是武士，生命對我們來，遠比任何金子都重要。”

    湖衣姬不懂，“他現在已動不了，現在豈非是你下手的好機會”

    春日一鬼忽然低下頭，一片林葉從跟前飄走，忽又飄了回來，死死落下，“這絕不是好機會。”

    湖衣姬吃驚，不信，怔住。

    這人居然比剛才那人還要心，也許他的沒錯，浪人與武士是很不同，武士可以為了尊嚴去現出生命，現出一切，而浪人卻不同，浪人可以為了生命去現出尊嚴，現出一切，生命對他們來，的確很重要。

    這種法很尖銳，卻不得不承認，也是個現實的問題。

    武士有很高貴的權勢，享受著別人的敬仰、尊重，而浪人呢他們有什也許隻有生命。

    生命才是他們唯一，也是他們的全部。

    湖衣姬歎息，凝視著那片落葉死死落下，又接著，“這還不是好機會”

    “絕不是。”春日一鬼忽然盯著無生，一動不動的無生。

    湖衣姬微笑，“還是你懂得殺人，你好像比別的人懂很多。”

    “也許是的。”

    “你也打算等到最好的機會再出手”

    春日一鬼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了一句奇怪的話，“你知道我為什不去殺無生”

    湖衣姬不同，所以搖搖頭。

    麵對這種人的提問，仿佛隻能好好回答，不能回避。

    這種人掌中劍明明在鞘中，卻隨時可以拔出，隻要拔出，必然是對手倒下的時候。

    無論是什人，都很難逃脫那一劍的追殺。

    “我並不是地上的笨蛋，看到機會就下手，那種人實在應該早點死去。”春日一鬼頓了頓，又接著，“你信不信一件事。”

    湖衣姬笑了笑，“什事”

    “隻要我靠近一點，無生一定會醒來。”

    湖衣姬不信，卻並未話，隻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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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 春日一鬼慢慢的走了過去，卻並未靠近，遠遠的站著。

    湖衣姬吃驚住。

    無生神奇般睜開眼睛，然後就努力喘息，努力掙紮，努力站起，石像般挺立著。

    湖衣姬吃驚的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