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清晨，剛蒙蒙亮，濕潤的空氣中還帶著絲絲寒意。

    餘家的門人王二雖不情願，卻不敢誤了時辰，還是耐著冷意披衣起床，被凍得一哆嗦，睡意散盡，趕緊吹滅油燈，縮著脖子跑去開門。

    吱呀……

    漆紅銅釘的大門緩緩拉開，他探出腦袋隨意一掃，門前落花滿階，兩尊辟邪蹲守兩旁，金桂花開滿樹，幽香隱隱，似乎與往日沒什不同……等等……突然，他目光一定，看見門前多了一樣東西，因為靠的太近，他剛才竟然沒有發現。

    那是一件金銀平脫龍鳳黑紋漆木盒，足有半人高，分五層，盒麵上貼著細致的龍飛鳳舞圖，邊角處飾以黑色花紋，看上去古雅華麗，像是麗朝的老物件，卻又絲毫不顯陳舊。

    餘家豪富，兼經商致遠，王二雖隻是個守門的下人，比起一般民卻也勉強算得上是見多識廣，一眼便看出這禮盒價值不菲，就算其中空空如也，至少也得千百兩銀子往上。

    奇怪？這貴重物品，怎會突然出現在這？若是無人瞧見……

    他心中怦怦直跳，從門中伸長脖子左右看了看，四下無人，隻有稀疏的吆喝聲從大街那邊隱隱傳來。

    真有此等好事？

    王二咽了口唾沫，遲疑著跨出門，抓著禮盒的把柄試著往上一提，臉色瞬變。

    好重！

    他不喜反驚，猶豫了一會兒，輕輕揭開第一層的盒蓋，頓時，一片排列得整整齊齊的金銀錠子明晃晃閃花了眼。

    ……

    不過片刻，整個餘家大院的幽靜被打破，眾人像是被驚醒的魚群，一個個通過四通八達的門洞回廊向中間滿匯合。

    雜亂的腳步聲與壓低的交談聲中，餘家所有人齊聚一堂。

    家主餘大有身材偏高，膚色微黑，雖然也是一身綢服，指戴貓眼金戒，卻並不像一般富家翁那樣白白胖胖，體態臃腫，反而像是地刨食的農夫，隻是多了些精明與強勢。

    他早早到來，坐在上首，低頭看著手上的信紙若有所思，直至所有人到齊，有人上前來詢問為何急急召喚，才站起身來，指著地上分拆開來的禮盒道：“都看見這個了吧？”

    眾人早已發現異樣，此時再次注目，隻見地上五隻漆盒，分別裝著金銀錠子、綾羅綢緞、珠寶首飾、銅鏡玉佩、琥珀香料等貴重物品，就算餘家是這蒼山縣首屈一指的大富之家，也有不少人看得暗暗心動。

    “父親，這些東西都是誰送來的？”大兒子餘璠掃了一眼，開口問道。

    餘大有麵無表情，“不知道。”

    “不知道？”

    “早上王二剛起來，這禮盒就放在門前了。”

    “這……其中或有蹊蹺。”

    “當然有蹊蹺。”他冷笑，“這是聘禮，有人……或者還不知道是不是人的東西想要娶你妹妹。”

    著，把手上的信紙遞了出去，餘璠接過一看，隻見上麵寫著“奉上聘禮，三日後，願娶餘家三女過門”。

    除了這一句，紙上一片空白，連個落款也沒有。

    “這……”

    他心下愕然，下意識看向人群中某位明眸皓齒的嬌美少女，那正是他的三妹餘玲，也是信中的對象。

    而餘大有則突然麵色一沉，幾步來到某位風韻猶存的美婦麵前，冷聲問：“就是你讓王二他們把這禮盒抬進來的？”

    婦人臉色一白，驚慌道：“老……老爺，我也是一時鬼迷心竅……”

    “不識數的東西！！”

    話沒完，便已被餘大有狠狠一巴掌扇倒在地，猶不解氣，大聲罵道：“滿腦子銀錢的無知蠢婦！我在這家中外外過多少回，別和生人交談，別帶生人回家，別收生人東西……而你這蠢婦，竟一點都沒記住！”

    餘大有一手拉扯起如今的餘家，權威甚重，那婦人被打了也隻能坐在地上低聲抽泣，不敢還嘴。

    “還有你們……”他環顧四周，臉色鐵青，“剛才你們一個個兩眼冒光的樣子，別以為我沒看到。兩年前徐半城的那件事，看來你們是都忘得一幹二淨了。”

    很明顯的遷怒，但眾人也很識相的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