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代，官宦世家子弟，家中排行第七，自向往仙道，這次聽嶗山上的老神仙收徒，招呼都沒打一個，就偷偷從家跑到了嶗山來。

    時近正午，夏日炎炎，空氣都被烘得扭曲，陣陣熱浪無孔不入，燙得皮膚如被火燒。

    王代本就體弱，又牽著老驢，趁著熱行人避暑，好不容才從城門口一路擠到香樓下。

    “這就是縣城最好的酒樓？”

    他抬眼看了看寫著“香樓”三字的牌匾，連連搖頭歎息，“名不副實，名不副實啊。”

    罷將驢拴好，負手垂袖，微仰著下巴，背著書笈邁進大門，熟練招呼道：“二，樓上還有座嗎？”

    “有有有，剛好還剩一個好位子，您樓上請！”

    王代嗯了一聲，跟著二上了樓，目光一掃，便見滿座客人皆是衣著質樸，鄙俚淺陋，一看就是些白丁俗客；還有人攜刀帶劍，甚至有幾名掛著腰牌的衙門捕快守在角落吃酒閑聊，時不時用看獵物似的陰鷙目光掃過眾人。

    烏煙瘴氣……

    他眉頭一皺，跟著二來到臨窗一桌，忽覺眼前一亮。

    隻見桌邊，一位俊秀青年安然閑坐，雖然身著勁裝，但膚白肉細，指無老繭，麵如冠玉，目若朗星，身上帶著幾許文雅之氣，明顯不是地刨食的泥腿子，也不是那些披頭散發，舞刀弄劍的蠻夫。

    這人自然就是餘辰。

    不得不，前任給他留了一副好皮囊，讓習慣以貌取人的王代一見麵就有了些許好感。

    “這位客官，樓上的座位都滿了，你看……能不能與這位公子並個桌？”

    聽到二問話，正在想事情的餘辰回過神，往他身後一看，眸光微閃，立刻便微笑道：“自然可以，這位兄台請坐。”

    話的同時，心中也有些感歎巧合，雖然他待在這香樓，的確是有針對“王生”的家世與性格守株待兔的意思，卻沒想到剛坐了不久便遇到正主，還真接領到了麵前來。

    王代也是一笑，對餘辰的言辭應答很滿意，稍微客氣了一下，便讓二整理好桌子，把書笈放好，在對麵坐下，隨後打發二下去上菜，客氣道：“生王代，字守成，萊州人士，聽聞嶗山有仙長開山收徒，特地來此撞個機緣。”

    “在下餘辰，字夢仙，江西人士，家中經商，路經嶗山，也是聽聞仙長收徒，便來湊個熱鬧……”

    接下來，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談閑聊，餘辰拿出前身跟那群狐朋狗友一起吃喝玩樂，互相吹捧的本事，不著痕跡的奉承對方，很快兩人便熱絡起來，用一個詞來，叫一（臭）見（味）如（相）故（投）。

    之後二上了酒菜，兩人推杯換盞了一會兒，就更是其樂融融，差點稱兄道弟了。

    卻在這時，樓梯處忽然一陣騷亂。

    “客官！客官！樓上的真的沒座了呀，的我怎敢欺您！”

    “哼，你們這些生意人慣於顛倒黑白，有錢連親娘都敢賣，誰知你的是真是假？我隻相信自己的眼睛。”

    洪亮的話音中夾著沉重的腳步聲，踩得樓板咯吱作響。

    很快，一位身著黑色勁裝，手握長劍的中年男子挺身走了上來。

    他膚色黝黑，臉麵狹長，身材精壯魁梧，肩寬腰細，渾身肌肉線條流暢，看著像是一條黑色的獵豹人立而起；行走目視之間又是龍行虎步，鷹視狼顧，看著便能感覺到身上溢散著的濃濃危險氣息。

    不知何時，整個二樓突然靜了下來，一桌桌客人有意無意將目光投來；而在角落，幾名捕快更是嚴陣以待，手握刀柄，青筋顯露，神色緊張之中透著絲絲猶豫。

    “客官您看，的哪敢騙您，這的確是坐滿了啊。”

    二抹著汗追上來，目光閃爍，時不時瞟向男人腰間的長劍，兩條腿微微有些打顫。

    他認識對方，這十八鄉有名的煞星，自稱“遊俠”，專門“替行道”的惡霸吳起。

    他仗著一身高妙武功，時常吃霸王餐，幹些蠻不講理的勾當，有時還些大逆不道的話，卻偏偏對自己的行為飾以仁義，又從不做下大惡，就這樣自在遊離於道德律法之間，幾乎沒人能奈何得了他，除了他那名同門師弟。

    可惜那位少俠幾年前就遊曆下去了，現在也指望不上，而自己做為一名店二，卻是無論如何都必須服侍好客人的，否則掌櫃非剝了自己的皮不可。

    “誰坐滿了？”

    卻在這時，吳起幽黑泛亮的眼珠子掃視一下，忽然定在臨窗那一桌上，嘴角咧開，露出一口黃牙，“你看，那不是還有座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