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色的液體順著桌角掉落在地上，眾人嚇得驚聲尖叫，珠玉衝了過去吼道：“大姐……。”

    乳娘像瘋了一般一把將少嫣摔倒在地，老夫人見狀，下意識的喊道：“放肆，反了你們了，一個下人，竟敢對府上的姐動手！”

    乳娘猛然抬頭，冰冷的聲音道：“老夫人別忘了，大姐還有兩個月就要嫁給榮王了，若是此時破了相，你想皇家會如何對待相府？”

    身子一抖，僵在那，馬上拄著龍頭拐杖吼道：“快，快去請大夫，快啊！沒聽到我的話嗎？還有，還有……這二姐，將她給我轟出去，轟出去……。”

    傻眼的叫道：“奶奶，奶奶，你聽少嫣解釋，是她，是她先陷害我的，是她……。”

    如意起身冷冷的道：“二姐，你婚前失德是這臨安城都知道的事情，大姐不過就是將事實抖落了出來，你怎就下得了如此的狠手？

    她可是咱們相府的嫡女，更是榮王的心頭肉啊！

    若出去，榮王一定會以為是咱們相府苛責了大姐，若是他一張嘴到皇上那一開一合，怕是到時候相府就會塌地陷……

    二姐，你是進了六皇子府上的，可老夫人跟咱們卻都是實實在在的綰家人呢……你，你這是要做什？”

    如意的一番話讓老夫人更是方寸大亂，大吼一聲：“都給我住嘴，先去請大夫上門為大姐診治，這件事一定要保密，決不可泄露出去！否則家法處置！”

    乳娘與珠玉手慌腳亂的將少卿扶著回了梅蘭院。身後馬上就有大夫上門，乳娘慌忙道：“大姐，你快將手放下，乳娘看看你的傷！”

    少卿揮揮手，眼中浮現的炙人的冷冽氣息，乳娘嚇得一縮手，轉身道：“還不快把房門關上，難不成還想讓大姐的模樣被外麵的人看到？”

    這一聲吼，大門馬上關閉；讓急匆匆趕來的眾人都呆愣在當場，這什意思？難不成是真的破了相？那該如何是好？

    老夫人敲著拐杖，轉身看到扶著自己的婉娘，氣不打一處來的揮舞著手中的拐杖叫道：“都是你這個賤婢，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若是那傻子有什意外；你讓相府拿什跟榮王交代？”

    聽著這聲聲的怒吼，就如瘋婦罵街一般，全然沒有平日那端莊穩重，舉止高貴的官家老夫人模樣，少卿撇撇嘴角。

    緩緩的將手從額頭上拿下來，那紅赤赤的刺眼血跡讓人全身一抖，大夫忙掏出止血的藥道：“大姐，還是讓老夫先給你……。”

    “，哈哈哈，！”

    低沉的冷笑從嘴邊時斷時續的流瀉而出，驚得人後脊梁骨一陣的發寒，大夫有些不安的抖了一下，都是這綰家的大姐是個傻子，而且還是個能從閻王殿爬回來的傻子，這種人要是發起瘋來，你叫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大夫要怎辦？

    抖了抖身子，低聲道：“那個，大姐……。”

    定定的站在床邊，一步步向大夫走過去，就連珠玉也是一愣；乳娘叫道：“大姐，還是快讓他瞧瞧……。”

    少卿抬手，製止了乳娘的話語，甩著手道：“乳娘，無礙！我隻是手上擦破點皮而已……。”

    手？那頭上的血跡是……？幾人都看向少卿的手，上麵果然一條口子，正滴滴答答的淌著血，人的很！大夫慌忙走上前去，低聲道：“大姐，還是讓老夫先看看再吧！”

    少卿睨目盯著眼前的大夫，輕聲道：“老大夫貴成何地？”

    “老朽臨安城葆春堂的坐堂大夫，老朽與綰家已經是幾十年的交情……。”

    完又覺得不對勁，這……不是大姐是個傻子嗎？怎起話來頭頭是道，有條不紊，完全沒有思路混亂的模樣啊？

    “，幾十年的交情了啊……那想必大夫也知道少卿癡傻的原因吧？”

    臉色一僵，垂下頭，這豪門大院的不可告人的肮髒密辛數不勝數，他們這些外人隻有裝聾作啞的份兒，他還能什？

    眼前這位綰家大姐，那時候可是由他親自診脈得知的喜訊，生下來也是個聰慧嬌俏的娃兒，隻是那大夫人福薄，自己去了之後，綰家這位大姐就被人害成了傻子……

    想到這，將頭垂得更低，輕聲道：“大姐，還是先讓老夫給你止血吧，畢竟一個女娃娃，若是身上落了疤……。”

    “，身上有了傷，大夫可以治；那假若心上被人插了一刀，大夫可能幫少卿止血？”

    老大夫一愣，抬起頭來，眼見著綰少卿眉眼中那絲冷得讓人止步的素容……嘴張了幾次卻發現自己根本不出話來！

    少卿莞爾一笑，對著老大夫道：“大夫是明白人，有些話，少卿不，大夫心也明白……以前的綰少卿是什樣子，我已經不再記得；

    但如今的綰少卿，既然能從幽都鬼城爬出來，就不想再做原來那個綰少卿了；從此以後，少卿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所以，今日煩勞大夫出去告訴綰家老夫人，就綰少卿額頭被破了相……。”

    “這……老夫與老夫人是故人……。”

    “珠玉，將我的匣子拿過來！”

    珠玉點著頭，從枕頭下掏出一把鑰匙，轉身從桌子下麵掏出一支匣子，打開了遞給少卿，從麵翻翻撿撿，最後拿出一塊珠圓玉潤的項鏈，卻又皺著眉頭放回了匣子，偷眼看著那老大夫貪婪的雙目，不自覺發出的吞咽之聲，輕笑出聲……

    最後掏出幾張銀票，再將匣子鎖上，歎口氣道：“這些東西都是榮王給的，我一個足不出戶的女人，哪用的了這些……這件事還勞煩大夫費心……。”

    一張臉由於喜悅而呈現的扭曲狀態，雙手恭敬的接過銀票，馬上叫道：“好好好好……大姐放心，老朽一定會對老夫人‘據實以告’的！”

    少卿這才噘著嘴道：“大夫，少卿痛痛……。”

    看著眼前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女子，聽著她軟糯無骨的嗓音，隻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酥了，慌忙上前道：“大姐，老朽這就為你止血……。”

    推開門，就見葆春堂的大夫邊走邊搖頭，道：“這綰家的大姐還真是多災多難啊……。”

    完又再次頻頻搖頭；站在院子的老夫人看著他走出來，急忙讓白嬤嬤上前，大夫搖著頭道：“老夫人，不是周某不盡力，而是大姐這傷口正好在額頭上，沒把她撞殘已經是萬幸了，可這傷口太深……周某能力有限……。”

    老夫人身子一歪，這，這可如何是好？

    若是將一個破了相的女子送進榮王府，隻怕皇家第二就會下旨滅了綰家的。

    一旁的三夫人臉色蒼白，就連綰少堂也是一臉的悲痛欲絕；婉娘也是脖子一縮，垂下頭來，但握著帕子的手卻偷偷的攥成拳頭，嘴角上揚出一個弧度；

    雖今日的事情是綰少嫣做的，但如今綰少嫣已經是六皇子的人了，就算相府上下想要追究，那也是不敢貿然與六皇子公然作對的，

    畢竟榮王再受寵，也是個與皇位無緣之人……但六皇子則不然，他還有可能，所以綰家的人當然分得清輕重緩急……

    想到這，心中掩飾不住的竊喜，，這下綰少卿徹底完了；是想，榮王對綰少卿這般容忍，無非就是她還有一張能魅惑男人的臉蛋，如今這臉蛋兒也毀了，試問這下誰會有一個又醜又傻的女人做妻子？……如今，她翻身的機會來了！

    自己還在暗自揣測之際，耳旁卻響起聲響，剛剛回神的抬眸，就被一個耳光扇得跌倒在地，捂著臉頰驚恐不安的抬頭，卻看到老夫人那一張陰狠毒辣的老臉，吼道：“賤婦，你生的女兒，事到如今，咱們相府要如何向榮王交代？”

    婉娘忍著臉上的劇痛，雙手掐進掌心，心中恨意叢生，老賤人，你等著，等到我重新執掌綰家的時候，看我怎收拾你！

    想到這，馬上從眼角滾出淚珠，一把扯住老夫人的褲腿道：“老祖宗，千不該萬不該都是婉娘的錯，老祖宗要打要罰婉娘都受著；隻求老夫人不要為難少嫣啊！

    她如今才進了六皇子府上，若是被六皇子知道此事，那少嫣的一輩子可就完了！”

    聽聽，這話多想一個慈母出口的愛兒之語；但老夫人卻從話聽出了另一番意思；如今綰少卿已經毀了，綰家能指望的就隻要綰少嫣這個嫁做六皇子的女兒了，若是連綰少嫣也出了差錯，那綰家可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恨得冷哼了幾聲，瞧著地麵道：“白婧，去把二姨娘給我關進柴房，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靠近！”

    白嬤嬤眼神複雜的看了幾眼老夫人，最後點點頭……。轉身聽著門麵傳來的嚶嚶啼哭的聲音，老夫人煩躁的道：“進去看看！”

    白嬤嬤扶著老夫人，將大門推開，眼見著幔帳後麵的人此刻正在沉睡，一屋子的血腥味，珠玉正抽抽搭搭的收拾著地上那件染了血的長裙，乳娘雙眼赤紅，低聲道：“玉丫頭，你輕點聲，大姐這才剛剛喝了藥睡下！”

    “嗯嗯~是，乳娘！”

    躡手躡腳的將屋子亂七八糟的一團緩慢的收拾著，老夫人咳嗽了一聲，乳娘轉身，擦著眼淚起身下拜：“老夫人，您來了！”

    “嗯，這……少卿丫頭如何了？”

    這不問還好，一問之下，就聽見耳邊頃刻之間又傳來嗡嗡的哭聲，恨恨的跺了跺拐杖，聲音揚高問道：“倒是啊！”

    乳娘馬上跪倒在地，懇求道：“老夫人，大姐這才睡下，求您輕著點兒，她可再不能經受任何傷痛了……

    剛剛大夫已經給大姐的額頭止了血，隻是那窟窿大的傷疤……你讓她以後可怎辦啊？老夫人……你可要為大姐做主啊！”

    頓挫抑揚的聲音似乎驚擾了麵床上的人兒，在空中揮舞著雙臂喊道：“乳娘救少卿，好痛啊！頭好痛，少卿痛，乳娘救……。”

    慌忙起身衝了過去，輕輕的拍打著被子道：“大姐乖，乳娘在這兒……乳娘在，大姐莫怕……。”

    老夫人聽著這話語，似乎又看到了綰少卿的童年，冷哼一聲道：“廢物一個，你們就守著她吧，至於他與榮王的婚事，等她爹回來再！”完甩開袖子離去！

    眼見著院子又清淨了許多，少卿睜開眼道：“走了？”

    “回姐，都走了……隻是三夫人與三少爺似乎是真的哭紅了雙眼！”

    少卿心中感慨，輕聲道：“這相府之中，少卿唯一記掛的也就隻有他們母子二人了！”

    “大姐，你這是要做什？你知不知道，若是老爺將你與榮王的婚事退掉，那你可就……。”乳娘蹙眉著。

    少卿擺擺手道：“沒什，隻是有些人，有些事，拖得太久都已經長成了惡瘡，不祛除幹淨，我以後離開相府，少堂他們要如何自處？倒不如我趁此機會將該收拾的人都收拾了！”

    “可，若是榮王就此放棄您，你這不是得不償失嗎？”

    少卿抬頭，又歎口氣笑道：“若是風離痕對綰少卿的感情不過如此，那就算今日不發生這樣的事情，總有一日，綰少卿年老色衰，也注定不會有好下場的！

    有句話，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賭上這次機會，就看老要不要給我們一個好的結果了！”

    當綰邱鶴從太子府回來之後，方才知道府發生了什變故，一時間暴怒，吼道：“綰少嫣這個禍害，我綰家一定是你她上輩子就解了什仇怨，此生她才來三番四次的加害我們相府！”

    “……你，糊塗！如今少卿那丫頭破了相，這要是被榮王知道，怕是這婚事就要吹了；如今咱們家能依仗的就隻有六皇子這邊的人了，若是你再罰了少嫣，駁了六皇子的麵子，你，咱們綰家還剩下什？”

    綰邱鶴握緊拳頭，在大屋內走來走去，道：“可……可這件事要怎處理？”

    老夫人冷冷一笑，道：“不妨就直接跟榮王了，但這動手的人……嘛，就隨便找個府的丫頭充數，讓她給少卿填命就是了；如此榮王也不好再什；大不了就是讓皇上撤了這門婚事！”

    綰邱鶴歎口氣道：“事到如今，也隻能這做了！”

    少卿還在院子足不出戶的休養著，那邊的婉娘就已經開始大殺四方的耀武揚威起來；少卿頭上纏著藥布，眼神呆滯的望著滿園的秋色，幾片枯葉垂落，倒應聲顯出幾分蕭條之色。

    自從知道自己破相以來，她那位自稱是爹的綰丞相就再也沒露過麵，而那位據是她親奶奶的老夫人就更不用提了；

    雖吃穿用度並沒有縮減，但似乎再沒往她院子送過什好東西；倒是三夫人如意，經常拿自己的脂粉錢給少卿換來一些補品……這讓少卿更感到溫馨。

    看著院子掃地的幾個丫鬟，其中一人手中拿著掃帚卻總是發呆，身旁的人用了撞了一下她，馬上又垂下頭重複著手中的動作，隻是……

    那地上早已片葉不存，不知道她還在掃著什……忽然眼淚垂落下來，蹲在地上抽噎起來，一旁的幾人慌忙在她耳邊了什，她馬上捂住嘴，但那從指縫間流出的聲音卻仍能聽出她的悲愴。

    少卿低聲問道：“珠玉，那丫頭出了什事？你去問問看！”

    珠玉抬頭，點著頭道：“姐，珠玉先扶你到床上去，有什事，珠玉一會兒就去問！”

    少卿點點頭，躺在床上，伸手戳戳頭頂上那塊可笑的藥布，這東西捂在頭上，倒是熱得讓自己氣悶。

    轉身看到三夫人又端著一碗不知道什東西的湯走了進來，笑著道：“大姐，三娘又給你煲了些蟲草烏雞湯，你趁熱喝了吧！”

    少卿笑笑，低聲道：“三娘，為什叫少堂，少堂……叫少卿卻叫大姐？少卿也要叫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