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咒為虐

    野拉麵是青州市特有的一種夜宵形式，發自黑夜，生自街角，啤酒燒烤拉麵一應俱全，出了名的青州市酒彪子也多半都會在夜晚聚集在野拉麵的攤位上，這座城市十有八九的牛也在那吹著。

    一到晚上，李民浩所在的小區樓下就會有一對夫妻推著車子來出攤兒，這對夫妻這家在附近還是小有名氣的，一手茴香餡兒的拉麵一開鍋就有不少嘴饞的食客聞著味就下樓了，李民浩隔三岔五就要來，在特別無聊的時候也在剛剛忙完顧不上吃晚飯的時候。

    老板娘記得李民浩。

    每次見他來都會對著老頭兒喊：“一份茴香拉麵，烤一個火燒三個麵筋兩個鴨腸。”老板娘那熱情，弄得每次李民浩明明不想吃鴨腸了也不好意思和老板娘說，隻好乖乖地坐到最後排最靠近馬路的那張桌子旁。

    當然他偶爾也會喝一些酒，但是酒量真的不行，每次要一紮散啤的時候都要剩下一小半，今天他還是要了滿滿一紮，隻是不知道她今天還會不會來。

    李民浩不知道她的名字，昨天攤子的生意太忙桌子不夠，老板娘硬把她拚到李民浩桌子上的，兩人一直自己吃自己的都不說話，直到女孩看他剩下半紮酒就去拿來一個杯子，也沒問就直接倒了一杯，這把李民浩嚇壞了，坐在那擼著最後一串鴨腸很不自在，多虧了女生豪爽，主動舉起杯子做出一個碰杯狀邀請李民浩喝一個。

    李民浩有點靦腆地順著姑娘喝了一杯，可就是這一杯導致有些輕微過量了，輕微過量的後果就是能說了，一向靦腆的李民浩突然變得有一堆問題。

    “你咋自己一個人來吃飯啊？”

    “剛下班，這幾天忙得要死。”

    “自己一個人？”

    “合租的舍友睡了，我就自己下樓吃了。”

    “那你以後要是再一個人下樓吃飯，你看我也在這兒就和我坐一桌吧。”

    “好啊。”女生爽快地答應了。

    “正好我這一紮酒我也喝不完。”

    “正好你這一紮酒你也喝不完。”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出這句話，相覷一笑，李民浩有點尷尬地撓撓頭。

    那一天沒有什延續的劇情，李民浩也老實，吃完就先走了，都到樓下準備上樓梯了才意識到，人家姑娘主動搭訕又把人家自己留在那，是不是有點太不禮貌了，可是也不能回頭找那姑娘去了，要不太見外太尷尬就像不懷好意似的。

    李民浩心想，如果再遇到她，先要問問她的名字。

    可是第二天女生沒有來，李民浩自己坐在那還是剩下半紮啤酒。

    在想是不是第一天自己太不禮貌了讓女孩覺得討厭，是不是她今天有約會還是出了別的事情，想了幾種情況之後他又及時打住，本來就沒有約好隻是萍水相逢，再遇到當然是緣分，遇不到也隻是忙碌生活的匆匆過客，無聊夜晚的孤單食客罷了，別太當回事像不懷好意似的。

    李民浩真是這樣想的，往後的幾天他過回了規律的生活，去酒店做兼職，正常上班下班，在特別無聊的時候也在剛剛忙完顧不上吃飯的時候跑到樓下去。

    直到有一天他還是坐在最靠後的桌子旁，吃著其實早就不想吃但老板娘每次都給他烤的鴨腸，突然有一輛出租車停在了他眼前，從車上下來一個姑娘匆匆忙忙地整理著錢包，徑直走到李民浩桌子旁拿起他的酒杯就把麵的半杯啤酒喝掉。

    “渴死寶寶了。”

    李民浩一看是那個姑娘，姑娘的熱情打消了李民浩的陌生感和顧慮，他開口問：“吃點什，我去點。”

    “不用了，我自己去拿就好了，你給我看著包。”他望著姑娘拖拖拉拉去點餐的背影，白t恤牛仔短褲一雙高跟拖鞋，這是他接觸過的女生當中為數不多的那種直爽的真實的姑娘。

    女孩點了五串鴨腸，李民浩一看樂了：“你愛吃鴨腸啊，我這兒還有兩串都給你。”

    “不愛吃你要它幹嗎啊？”

    “不是我要的，老板娘記錯了，我從來都不點鴨腸的，直到有一次她記錯了就招呼老伴給我烤上了，再往後每一次都給我烤上倆鴨腸，老顧客了，我又不好意思說。”

    “真不是我說你，你這大豬蹄子般的脾氣吧，怨不得……”

    “怨不得什啊？”

    “怨不得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在這個野拉麵攤兒上本小姐主動搭訕你，還和你幹了杯，你這傻子自己吃完竟然結賬就走了，我真特尷尬你知道嗎？”

    “這……”

    “這什這啊你，真是個豬腦子？”

    “我沒談過戀愛，平常工作的地方也不需要和女生交流，所以我不太會和女生說話不太懂這些規矩……”

    “老娘可沒說要和你談戀愛，自己可真是想了不少啊。”姑娘的話說得雖然有一些嚴厲，但說完自己就笑了，可能是被眼前的這個大豬蹄子緊張的樣子逗樂了吧，姑娘一笑李民浩就自在多了。

    “我也是後來才意識到，回家才覺得是不是不太禮貌，尋思要不回來找你至少問問你願不願意讓我送你回家，但是再特意回來顯得有點多此一舉吧……”

    “那你要不要幹一件不多此一舉的事情？”

    “什？”

    “把酒幹了。”姑娘瞥了一眼裝酒的紮，眼神冷冷的，李民浩有點畏縮了。

    “我這……酒量真的一般……我這怕是……”李民浩支支吾吾得話都說不明白。

    “切，真不像個男人。”說完姑娘替李民浩解圍把酒一人一杯平均勻開。

    “一人一杯總行吧。”

    就這滿滿一杯酒，李民浩喝得也是扭曲掙紮，仰頭低頭自己和自己戰鬥了好一陣才把一杯酒喝幹淨。

    “你知道為什啤酒好喝嗎？”

    “為什？”

    “因為它難喝。”

    李民浩似乎沒太聽懂，呆滯的表情突然迎上姑娘遞上來的一隻手。

    “我叫趙慧茹。”

    在那一晚，李民浩送慧茹回家，兩人互留了微信號，還說定了下次約飯李民浩請客，為了給第一次見麵不禮貌道個歉。

    獨自走回家中，他睡不著，翻著慧茹的朋友圈，看她出去遊玩時一次要發滿滿九張的自拍，也看她加班時發牢騷罵娘，不知道慧茹今晚是不是也睡不著，也在看李民浩朋友圈老年生活般的狀態暗暗發笑呢。

    後來，兩人工作之餘在網上閑聊幾句，到了晚上兩人把工作做完就會一起約個野拉麵，漸漸地越來越熟絡。

    慧茹總是愛追問李民浩那兩任女朋友的事，李民浩支支吾吾講不明白，她調侃那倆姑娘真是倒了大黴了和你這樣的男生戀愛，慢慢悠悠的又那悶多沒有戀愛體驗啊。

    李民浩聽完就不高興了，為自己辯解說自己可會照顧人了，是個大暖男。慧茹聽完撲哧就笑了，撒嬌般地讓李民浩對她好一個感受感受，李民浩就像喝完酒一樣臉一下子就紅了，慧茹一個白眼跟一個白眼地笑話他活像一個人畜無害的小奶狗，略帶青澀的麵孔像極了可愛的小鹿。

    再後來，李民浩對慧茹有了感情，他不確定這種感情在大眾眼到底稱為愛情還是友情，隻知道他獨自一人慢吞吞又悶的生活特別需要這樣一個女生，哪怕是一直挖苦他嘲笑他，他也覺得快樂，這是他總未體驗過的生活。

    之前他總是極力讓生活回到無聊當中來，他不喜歡社交不喜歡除他之外還帶有別人的生活，但這一次不一樣，他變得極力地想把自己不無聊的一麵展現給慧茹，他開始貪戀開始享受兩個人的生活。

    慧茹也開始給李民浩分享很多她的生活，把自己的感情經曆講給他聽，也將生活的快樂和煩惱訴說給他，雖然他就像個榆木疙瘩一樣杵在那，不知道什時候該拍手叫好什時候該掩麵惋惜，但是慧茹明白，李民浩聽得懂，他隻是不同於別人那急於表達來顯得自己與她有多交融。

    她帶著他見了身邊很多朋友，帶著他去酒吧宿醉，帶著他去網吧通宵教他打遊戲，她連同身邊的朋友一起捉弄他，李民浩就範她哈哈大笑後竟然有些心疼。

    慧茹明白，她對李民浩也產生了感情，她的經驗她的本心告訴她對李民浩的一切感情已經偏向了愛，和她同居的舍友在深夜談心講起李民浩，說這是一個當今社會為數不多的火星男了，是個好男人，勸她也建議她趁著李民浩還沒被社會上那些妖魔鬼怪禍害了之前趕緊拿下他。

    慧茹和閨密說：“算什好男人，他明明連個男人都算不上。”

    打趣歸打趣，但是她自己心明白，這個呆頭呆腦的男孩子真的和以前那些不歡而散的狗男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