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剛從門縫下麵看見一雙男人的腳和四個牛蹄子，嚇得連連後退，大吼著十分驚恐，看似想要跑，卻因為雙腿發軟跑不動。站在梯子上的心柔卻是什都沒看見，外麵不要有人有牛，就是連一條狗，一隻鳥都沒有，安靜極了。

    心柔有些責怪，認為劉剛這個臭子在耍她，便爬下梯子，道：“你別騙我了，是不是又和村的臭子合起夥來逗我？你們真沒意思，我一點都不害怕。”

    劉剛沒有反駁心柔的訓斥，雙腿恢複一些力氣，轉身就往屋跑。鄉下人質樸，並不介意別人隨便跑進屋內，更何況是個九歲多的孩子。心柔沒有跟上去，而是一邊賭氣一邊打開院門，對著藏在外麵看笑話的其他幾個男孩子大聲訓斥，表達自己的無畏。然而外麵依然安靜，沒有任何露餡的聲音，反倒是身後傳來劉剛驚恐的叫聲。

    劉剛透過窗戶看見心柔打開院門，連屋都待不住了，跑出來道：“姐姐，你怎把他們放進來了！”

    心柔還沒回過神來，隻見劉剛在院子躲閃著什，好像真有個大家夥站在院門口附近擋路礙事一般。劉剛喊叫著跑出院子，叫聲淒厲驚恐，漸漸遠去消失。正是這時，一陣風從外麵吹進院子，帶起地上的土，驚擾到兩條趴在窩的狗，連同公雞母雞一起叫個不停。風在院子轉了一圈，又從院門吹出去，卷起沙土迷了心柔的眼。

    風散後，狗不叫，雞不鳴，一切歸於平靜。心柔心有點發慌，莫非劉剛真的看見了自己看不見的東西？然而這青白日朗朗乾坤，那種東西真的可以行動自如嗎？心柔坐在板凳上，心跳的很不均勻，略微失神的繼續做農活。十幾分鍾後，一個人影唰的鑽進院子，嚇得心柔丟掉手的東西，一顆心懸的高高的。

    劉剛在外麵跑了一圈又回來，臉煞白，氣喘籲籲的道：“姐，我把他們甩掉了。”

    心柔一肚子的話不知從何起，問道：“剛，你可不許逗我，要是讓我知道你在耍我，咱倆這輩子都別話了，我連看都不看你，而且你以後還娶不上媳婦，一輩子打光棍，就像咱們村的老光棍一樣，孤苦伶仃，渾身都是臭的。”

    孩子之間發誓的內容總是令人忍俊不禁，不過劉剛緊張的都快要尿褲了，顧不得太多，忙點頭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我這眼睛能見鬼，爹不讓我告訴別人，現在隻對你一個人，你得信我，快去把門鎖上，別讓他們進來。”

    心柔選擇信任劉剛，起身關上院門，用鏈子鎖了起來，而後轉身道：“真有鬼？你‘他們’，那就是有好幾個鬼了？”

    劉剛往屋走去，心柔也跟了上去，將門窗關好後，劉剛才道：“姐，我的眼睛忽然可以看見你們看不見的鬼了，也不知道是怎弄的，之前就見過，爹請來了看門道的大師，但是也沒有辦法。爹不讓我跟別人，所以剛才進來時沒有告訴你，但現在是真的沒有辦法了，隻能告訴你。”

    心柔道：“你家前些鬧鬼，你跟你爹差點出事，也是因為你招惹的？”

    “那次以為和一幫朋友捉迷藏，後來聽大師，那些孩都是鬼。”

    心柔又問道：“你可真是的，讓鬼纏上就去找大人啊，往我家跑什呢？現在把鬼招來，我一個女孩子能有什辦法！”

    劉剛委屈的道：“姐，不是我不想回家，也不是我不想去找大人幫忙，我除了你這，別的地方都去不了啊！”

    劉剛躲在門後解釋之前發生的事，他剛才一個人從同村的叔叔家回來，走在村最寬敞的一條大道上，陽光正好，風卻忽然大起來。路的另一段走來一位六十多歲的男人，頭戴氈帽，身穿灰色布衣，腳踩黑色布鞋，配一雙白色襪子。身後跟著一群黃牛，頂著黑色犄角，緩慢卻不拖遝的向前走。

    劉剛與之相向而行，接近時才看到後麵跟著更多的黃牛。他向右邊躲開，貼著別人家的院牆，與頭戴氈帽的男人擦肩而過。沒有看清男人的麵相，隻覺得是個相當陰鬱的人，懷揣著的都是不開心的事。那些黃牛也很奇怪，沒有喘氣的聲音，身上也沒有牛騷味，更聽不見牛蹄子踩在地上的聲音。當所有的黃牛全部遠去時，劉剛站在原地，呆頭呆腦的望著，這才驚訝的發現，那些黃牛的背影竟然都是紙紮的模樣。

    男人死時用紙紮一匹高頭大馬，女人死時用紙紮一頭牛，這些習俗，劉剛在村的葬禮上見過兩三次。其中一次是同村九十多歲的奶奶離世，院子擺著的就是一頭紙紮牛。回想曾經的所見，再麵對遠處數個紙紮牛，年齡尚的劉剛嚇得不出話來，意識到自己這是又看見了鬼，立刻想起爹囑咐過的話，無論何時，無論身在何地，隻要見到鬼，立刻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