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娘娘四字一出，華芳不免失笑，這孩子，別不是什宮鬥劇看多了吧？連忙伸手去扶：“快起來。”

    如果說剛才奚玥還“吆五喝六”讓華芳說出不嫁的原因是一個大反轉，那這回的什“女王陛下萬福金安和太後娘娘”則是反轉中的反轉，誰能想到這趾高氣揚的小辣椒會做小伏低來這誇張的一出？

    白沁心也沒想到這火爆的小辣椒竟然是自己的忠粉，人和人之間的緣分說來挺奇妙的。

    顏如玉當即就笑出聲來：“妞兒，你丫到底是來鬧場還是鬧場呢？我怎就看不懂了呢？妥妥的戲精啊，要不來我們飛天吧，我看當個演員也是不錯。”

    奚煜青看著自己的女兒忽然就變得軟綿服帖倒真有些意外，女王陛下？是了，往常常聽她將這話掛嘴邊，隻要提起女王陛下就滿目憧憬，自己還說她追星走火入魔了。眼下一瞧，女兒口中的女王陛下居然是白沁心，心下忽而就寬了。這丫頭便是自己都心存敬意，女兒將她看做榜樣，他舉雙手讚成啊。這回，自己的女兒可算是有人能製住了。

    “拍戲？真的嗎？”奚玥還真將這話當了真，喜上眉梢，下一秒又說，“這不是重點哈，那個……女王陛下，太後娘娘，我、我……今兒這事是我不對，我其實、其實……矮油，我真就隻是想來看看我爸的心上人到底是什樣的人。我我……太後娘娘，對不起！”

    如果說華芳之前還挺氣定神閑，現在被一個小丫頭連連喚作太後娘娘還真有些不自在了：“孩子，你快起來。”

    “不行啊，太後娘娘，我剛說出那多難聽話，是以下犯上啊。太後娘娘，都是我豬油蒙了心，有眼不識泰山，如果我知道您是女王陛下的母親，我、我哪還敢那不知所謂？我巴結都來不及……”

    瞧這又是以下犯上，又是豬油蒙了心，還真入了角色？顏如玉爆笑，這小妮子太逗了。

    白沁心卻是微微板了臉，往沙發上一坐：“這說來，如果她不是我母親，你還會繼續耀武揚威咯？”

    奚玥心下咯一聲，身子一抖，頭都不敢抬：“呃……這個……我、我確實有心刁難想給個下馬威來著，可我爸態度那堅決，我這不也沒成？”

    “嘿嘿，女王陛下，您原諒我好不好？”奚玥討巧賣乖眨巴著雙眼，伸手扯了扯白沁心的褲腿。

    “哦？你還有理了？”瞧那哭花的妝容，簡直辣眼睛，白沁心隻掃了一眼就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壓驚”。

    “不不不，肯定是我沒道理，我認錯，真心認錯。這不大水衝了龍王廟？”艾瑪，女王陛下就是女王陛下，隨意那一坐，一個眼神都是不怒而威啊。奚玥越說越小聲，複而狀了膽子一把抱住白沁心的腿，可憐兮兮告饒，“女王陛下，小的無狀，膽大包天衝撞了您和太後娘娘，二位大人大量，別和小的一般見識好不好？”

    什毛病？怎都喜歡抱大腿？白沁心低頭掃了眼那抓著自己的手，眉梢微抬：“放肆！”

    艾瑪！奚玥心肝一抖，麻溜放了手，小嘴兒一扁，再不敢多說一句。

    奚煜青看了嘖嘖稱奇，自家女兒此時像隻乖貓一般，對自己都從沒這聽話過。心中一點不覺得被人下了臉子反倒有些想笑，當真是一物降一物，小妮子有克星了。話說有這個姐姐來管教，簡直不要太好。

    “咳咳……小魚啊……”華芳有些看不過眼，人家的父親在這看著，你讓人這跪著多不好？

    “媽，奚叔叔，你們坐。”白沁心看去一眼，二人竟被那眼神給震得心頭一跳，當即就坐了下來。白沁心這才說，“奚小姐，你先起來，坐著說話。”

    “不敢。”

    “嗯？”白沁心雙眸半眯，無形的壓力釋放開來。

    “是，小的謝女王陛下恩典。”奚玥麻溜起身，老老實實坐在了自己父親的身邊。

    白沁心這才滿意一笑，端著茶杯吹了吹：“咱芳華菜館也是有規矩的，開業到現在還沒人敢來鬧事。奚小姐，誰給你的膽子？”

    “……”

    “話說奚小姐有二十了吧？”

    “回女王陛下的話，是，小的剛滿二十了，已經成年了。”

    “聽聽，這年紀在古代都有娃了吧？”白沁心輕笑一聲，“是個成年人了，什該做什不該做沒點分寸？因為有些家底就跑到別人家的地盤滋事，很囂張啊。”

    “呃……我錯了，真的錯了……”

    “我不管你是誰的女兒，有什身份地位。作為成年人，就該為自己的一言一行負責，奚叔叔，您說可是這個理？”

    “是。”奚煜青點頭。

    “那問題來了。奚小姐，就是那尋常人家做事還顧及臉麵，你這京城來的高門大戶反倒不計形象了？心真大！”白沁心悠悠喝了口茶，又說，“你們奚家在京城有頭有臉，在整個商圈都是說得上話的，你作為奚家的女兒，言行舉止代表的是整個奚家，這一點你明白嗎？”

    “呃……明白、明白。”

    “不，你不明白。你要是明白，今天斷然做不出這種事來。”白沁心嚴肅一語，又說，“說好聽你這是性情使然、大大咧咧沒心沒肺，說難聽你這是胡攪蠻纏，和潑婦一般無二，沒家教。”

    “咳……”華芳輕咳一聲扯了扯白沁心的袖子，“這話重了啊。”

    “重？我這是在點醒她的不知輕重。”白沁心說著抬眸看向奚煜青，“奚叔叔，說實話我確實是沒什資格在您麵前教訓您的女兒。可也正因為我敬重您，所以才當著您的麵多說幾句，您不介意我的越俎代庖吧？”

    “不介意、不介意，你繼續說。”奚煜青笑眯眯開口，回頭恨鐵不成鋼看了自家女兒一眼，這丫頭該有個厲害的好好治治。

    “奚小姐，今兒幸好在芳華菜館，也沒什記者狗仔，要是那大庭廣眾你這一鬧騰，明兒的頭版頭條就是你和你父親，是你們奚家。”白沁心說著輕哼一聲，“我們小門小戶最多被人說幾句閑話，反正難聽話自小就聽了不少，免疫了。可是你們呢？你是舒坦暢快了，可隨之而來的後果想過沒？奚家家教不嚴，奚家女兒丟人現眼事小，壞了企業形象事大。人家會想，奚煜青連女兒都教不好，還怎管理那大的產業？以後合作談生意也要慎重些了，長久以往挽不回形象致使股票下跌，公司業績一落千丈，損失有多大你算過沒？”

    奚玥聽得一愣一愣，像個小學生般怔怔道：“這、這嚴重？”

    當然不會這嚴重，奚煜青能有今天的地位商圈的人肯定都知道他的行事作風，不會因為他女兒不成器就抹殺了他的才幹，這一點白沁心很清楚，但是影響肯定存在，隻是現在刻意往大說而已。不過父輩這代能幹，後背不中用日後肯定會衰敗，富不過三代嘛，保不齊人家到後來就落井下石，不過時間問題而已。

    白沁心斜眼一瞄：“你以為呢？”

    “呃……”奚玥頓時語塞，道，“我，我沒想過這深遠。”

    “，這就深遠了？”白沁心微微嗤鼻，瞅了奚玥幾眼，“你看看你這胡花哨的什打扮？五顏六色跟隻鸚鵡似的，哦不，我家小鷹都沒你這‘耀眼’。平時都這樣？”

    奚玥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著裝，頭一回覺得丟人而難為情地沒做聲。

    “你可是正兒八經的名門閨秀，雖說不一定非得打扮得有多淑女，但著裝得有格調，打扮得得體些吧？這出去low不low？”白沁心搖了搖頭，“話說你這是非主流還是小太妹呢？”

    “年輕人喜歡折騰正常，誰沒有顆騷動的心呢？可你這……非主流早不流行了，小太妹……我倒不是歧視小太妹哈，個人有個人的選擇而已。可是你這選擇是不是太惹人注意了？你奚家大小姐往外一站誰人不識？這不刻意給你們奚家招黑嗎？”

    “我……”她能說她真是故意的嗎？

    “我看奚叔叔挺疼你的，你需要這樣去求關注、博關心？你爸少了你吃還是少了你喝？嘮叨便是出於關心出於愛，你體會不到嗎？非得和你爸對著幹，你咋這不長心呢？”

    白沁心越說，奚玥頭越低，越發覺得自己不成器而沒臉見人。

    “你打扮成這樣，所作所為又離經叛道，說起來是有性格。是啊，這多牛逼啊，奚家大小姐不走尋常路多威風啊。沒少聽這種恭維吧？可實際上呢，人家背後偷偷笑你罵你呢。”

    奚玥猛然抬頭，你怎知道？

    “我怎知道？你以為人家隻是口不對心罵你不像名門淑女？不，你錯了，人家罵的是你父親、母親，罵的是你們奚家。”

    “罵我們奚家？”

    “嗯哼。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嗎？你這不長心的東西喲！”白沁心歎了口氣，這還真是個孩子，說道，“你母親早亡這個眾人皆知，隻當你是沒娘教。可往深想，你母親十年前去世，那時你已經十歲了吧？俗話說得好，三歲看到老。十歲可以說差不多已經定性了，也就是說你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外在因素雖也是成因，可人家會當是你母親的責任，為什呢？因為從小沒把你給教育好啊，不然怎會變成這個鬼樣子？你那尊敬你母親，人家罵娘的時候你心如何作想？你還好意思口口聲聲說愛你的母親嗎？你這給你母親丟人，讓你母親在天之靈得不到安息，你於心何忍？”

    奚玥聞言，淚水悄無聲息就滑了下來，白沁心見狀繼續敲打：“此乃其一，第二，人家罵完了娘，又會想了，這不還有爹嗎？再不濟不還有爺爺奶奶等親人嗎？隻要本性不壞，再教教還是能行的。結果呢？然並卵。所謂養不教父之過，人家會說了，你奚煜青商場上呼風喚雨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失了妻子，教壞了女兒，說到底還是個失敗的男人。掙這大家產又怎樣？後繼無人啊，後繼無人不說沒準以後還都給你敗光了，你還在外麵威風、得意個什勁？”

    “至於你爺爺奶奶，老人嘛，你是他們唯一的孫女，疼著寵著都來不及，你愛怎樣他們看著都是好的，隻要不做什作奸犯科的事，能平平安安的就隨你怎折騰了。你自己說，是不是這樣？”

    奚玥一邊流淚一邊點頭，臉上五顏六色早已看不清什臉色，但是滿眼愧疚顯示真的將這些話都聽進去了。

    白沁心又跟著趁熱打鐵：“你還真別怪你父親不管你，就你這臭脾氣，跟個衝天炮似的一點就著，估摸著奚叔叔剛說了一句你十句八句就頂回去了，外加上爺爺奶奶在一旁護著你，奚叔叔還能說什？我說的沒錯吧？”

    “所以我說什來著？你的一切行為所影射的全是你們奚家的家長短，你自己不著四六，受累的便是你們奚家。你得慶幸現在有你父親給你撐腰，若是沒了他，你又算個什東西？你還能在外麵作威作福？哎喲快省省吧，別笑死人了。”

    “小魚……你少說兩句。”華芳有些於心不忍，人家好歹是個女孩子，還是給人留點臉麵吧。

    “不，白丫頭說得沒錯，奚玥這大了還不懂事的確不應該，而我這做父親也確實不合格，我們都需要反省。”奚煜青感激望向白沁心，這些道理他一個過來人何嚐不明白？他也想好好教女兒，可是她不聽啊，說輕了如耳旁風轉眼就忘，說重了就說她爹不疼娘不在，他真是無從說起，心力交瘁。

    眼下，被她自己憧憬的人教訓，這丫頭才真正聽入了耳，進了心，這不就哭上了。往常那哪叫哭？那就是仗著爺爺奶奶在一旁兜著幹嚎做樣子，一點沒往心去。

    白沁心放下茶盞：“現在，你聽明白了嗎？懂了嗎？”

    “聽……聽明白了，女、女王陛下……我、我錯了……”奚玥哭得一抽一抽的，說話也斷斷續續，要不是那滿臉的汙色，表情應該很真誠。

    “真的知道錯了？”

    “真、真錯了。女王陛下，對、對不起……”

    “啥玩意？你可沒有對不起我。”

    奚玥一愣，哭著撲倒了奚煜青懷：“爸，從前都是我不好，我太任性妄為了，我讓我們奚家蒙羞了，我錯了，這回真的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我保證，保證洗心革麵重新做人，絕對不給我們奚家丟臉。以後保證聽您的話，爸，你打我、你打我吧，是女兒不孝！”

    奚煜青拍了拍女兒的後背，輕歎一聲：“爸爸哪舍得打你？你是女孩子，是爸爸的掌上明珠，對女孩子可不興棍棒教育。爸爸知道你的本性是好的，你現在這樣爸爸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應該更耐心一點聽你訴說，而不是隻以教訓的口吻和你說話，我也有錯。我們父女倆一起改進好不好？爸爸相信你是個好孩子。”

    “爸——”奚玥哇一聲失聲痛哭，“爸——”

    “好了不哭了不哭了，這多人看著呢，看你都成小花貓了。你是不是還有件事沒做？”

    奚玥抹了把淚，起身對著華芳深深一鞠躬：“太後娘娘，哦不，芳姨，對不起。我不該和您那說話，我錯了，請您原諒我。”

    華芳起身拉起奚玥的手，溫柔一笑：“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是個好的。其實你一進來帶上門那會，我就知道你不是誠心的。”

    華芳摸了摸奚玥的頭發：“你的心情我理解，我為你母親感到高興，真的，我都明白。咱不說這些了，看到你和你爸爸父慈女愛我很欣慰。這一鬧其實也是好事不是？話說開不就好了？以後和和美美，多好。”

    “芳姨！”奚玥緊緊抱住華芳不撒手，“其實、其實我偷偷來看過您好幾回，我就以食客的身份躲在角落觀察過您，特意看您怎待人處事。當看到您待人親切真誠、大方得體，我其實心是喜歡的，因為我從您身上看到了我媽媽的影子。我媽媽和您一樣，溫柔大方、賢良淑德，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我爸爸喜歡您一點也不奇怪，可我就是不甘心，因為您太好了，好到我都覺得我爸應該娶您這樣的女人，那我這心就不舒服了，我怎能喜歡我媽媽以外的女人呢？我覺得我背叛了我媽媽，所以我今天刻意給您臉色、刁難您，說起來是為我媽出口氣，其實說到底還是我的私心作祟，我在給自己的背叛找借口、找發泄的途徑呢。”

    白沁心微微一笑，她早看出來了，這丫頭真心本性不錯，做這別扭的事也在情理之中。倒是其他幾人訝然，這丫頭，竟然是這想的？

    “孩子，真是難為你了。”華芳真誠看向奚玥，拿出紙巾給她擦了擦臉，“你沒有背叛你母親，這是孩子對母親的愛，阿姨理解。都說母愛偉大，其實子女對父母的愛更多、更純粹。因為在子女心，無論父母做了什，哪怕不好的事，孩子的心，父母永遠是最好的，任何人都替代不了。所以，無需自責，做你自己就好。好了，不說這些，開開心心的啊，隻要你以後不叫我太後娘娘就行，這個……阿姨真心有些無法接受。”

    華芳一番話，聽者動容，奚煜青更是目光灼灼看著她，看，這就是他愛著的女人，通情達理、豁達大度，智者之風，這樣的女人，他怎能不愛？

    奚玥一聽，哭得更凶：“芳姨、芳姨，我就說你很好吧，我那樣對您您都不生氣，還反過來安慰我，這、這讓我無地自容，我……哇……我竟然又從您身上感受到了久違的母愛，我……我都不知道說什才好了。”

    “這怎又哭上了？不哭不哭了哈，大姑娘了，再哭不漂亮了。”華芳為難看了白沁心一眼，小魚，這丫頭眼淚跟開水龍頭似的，越勸越凶了咋辦？

    “十殿護衛月影。”白沁心一聲喚。

    “到！”奚玥麻溜站直了身體，狗腿對著白沁心彎了彎身，眨巴著雙眼問，“女王陛下，您有什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