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行停停，很快就過了一個月。

    我們終於到了夏國王都。

    因為此行輕車簡騎，一味貪快，迎接的儀式也不好過於慎重。

    我下車，是睡蓮她們來扶的我。

    睡蓮站在最前扶我，若紫站在她的身後。

    下車後，我看著若紫，開口準備和她話，我想這多年沒見她了，而她連和離都已經經曆過了，陡然之間也不知道該和她些什，也不知道她怎會來迎我。

    情急之中腦子隻有一句話，“好多年了。”

    迎著她走過去，剛剛張開口，就覺得腹一下劇痛，像是一塊燒紅了的碳一般在我的腹部烙燙。我以為是流產，便看向腹處，卻是一把銀光閃爍的匕首。

    為什會是一把匕首？

    正想著。

    那把匕首又抽出來，再一次炎熱的炙燙我的腹。

    我懵懂的看著那把匕首，竟是沒有一點念頭。

    像是被抽空了全部的思想。

    不知為什我跌倒在地，感覺自己全部的力氣都消失了，傷口處的熾熱慢慢的擴散開來，指尖卻反為冰冷，

    若紫她連著捅了我兩刀，眾人才回過神來，紛紛上來攔住他，沒有讓那第三刀刺進我的身體，然而我已經站不住了。

    我看著她，張了張嘴卻不出話來，完全不明白為什。

    她卻崩潰了，大喊，“居然是你！居然是你！他可是你雙生的兄長！你們居然做出那等違背人倫的事情！你居然做出那等事情！你瞞得我好苦啊！我侍奉你那些年，才知道原來你居然是這等**下賤之人！”

    睡蓮哭著叫道，“殿下沒有！”

    而凜一劍刺死了她。

    我沒有阻止她們，這兩下烙鐵一般的傷口讓我失去了幾乎所有的力氣，眾人簇擁中，唐國女官滾燙的眼淚打在我的臉上，她焦急的萬分，問我，“殿下，可還好？”

    而我顫抖著問，“白璧呢？”

    話音未落，那邊廂已經有人過來將我抱起，我聞到他身上有一種熟悉的味道，是檀香味，是夏紅玉的父親和丈夫都喜歡的檀香味，也是她兒子喜歡的味道。

    我眼前一陣陣發黑，已經看不大清楚東西了，伸手去摸他的臉頰，我和他，“你來了。”

    他把下巴靠在我的發頂，“嗯，”他，“你回來了，青璃。”

    我兒，母親來見你最後一麵。

    我腹部流出的血已經將外衫浸透了，而白璧緊緊的把我抱在懷，我能感覺到他整個人都在發抖。

    我握住他的手和他道，“人總歸會死的。”

    “你不會的，青璃。”他強作鎮定的和我道，“你還不到二十歲。你這年輕，怎會死呢？”

    我笑笑，半闔上眼，往他懷靠去，我，“白璧，聽我的，等我死了，和唐國聯姻，越早越好。隻是答應我一件事，我隻求你一件事。”

    “你哪那容易死？”這孩子終究是軟心腸。

    我出了這多血，想是被割到了大動脈，不別人能不能幫我做手術，大量失血的情況下我也不過是十來分鍾的事情。

    我顫抖著將手抱在他的身後。

    “等你娶了那個姑娘，不管你愛不愛她，我隻求你尊重她，愛護她，立她為你生的孩子為繼嗣，因為隻有這樣，唐國和夏國的盟約才會長久，隻有這樣，我們兩國才能一致對外，否則便是真正的唇亡齒寒。唐太後固然老謀深算我等所不能及也，然而終究她已經死去，繼任唐王一定是唐國三王。他……”我一口氣了這些話，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止住我，隻是低低的安慰我，“你不要話，你也不會死，你看，先生來了，快讓先生給你看看。”

    陳飛揚和白大夫一起過來，他顫抖著不敢動，而白大夫卻沉聲道，“殿下，得罪了。”

    我依言遞出手腕，白大夫兩根手指將將觸上就是一驚，我便知道自己脈搏已經微弱到按觸不到的地步了。然而他的目光卻一直在我腹處流連。

    白璧到底還是年輕，連我腹部微微隆起都沒有發現。

    半響後，先生問我，“敢問殿下這月事停了多久？”

    我虛弱的笑道，“果然瞞不過先生，這孩子已經五個多月了。”

    白璧握著我肩膀的手不由的一緊。我繼續道，“先生，我自己都知道不過是這半刻的時間了，不如就留給我與大皇兄幾句話吧。”

    先生用袖子在臉上擦了幾把，破荒的沒有罵我不知好歹，以及如此對待自己的身體是找死的話，隻是深深的看我一眼，問我，“二殿下站在那邊不敢過來，三殿下可要老朽叫二殿下過來？”

    我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勉力從白璧懷支撐起來，我道，“先生，告訴他，我不恨他，也不會原諒他，我隻求下輩子不要再遇見他。”

    先生歎著氣走了。

    白璧從背後叫他，“先生！”

    我止住他的話，我，“大哥。。。。。。哥。”

    果然人快死的時候總是不了假話的，白璧的乳名叫做大哥兒，我一直嫌它難聽，從來都是直呼他的名字，但是快死的時候，卻不由得自己想這樣叫他一會。

    轉過臉假意咳了一咳，卻不防牽動了傷口，覺得一陣眼冒金星。

    而周圍的光線越發的黑了起來。

    腹開始絞痛，我感覺自己下身也開始流血，母體受損過大，我肚子那個本不應該來的倔強孩子已經開始主動放棄我了。

    疼痛排山倒海一般的襲來，頓時讓我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又來了，那種感覺，和二十幾年前我以為我要死去一般的那種痛感一般無二。

    為什給予一個孩子生命與剝奪它的生命都要這的疼？為什女人要承受這樣的痛苦？為什？為什？

    他慌忙之中扶住我，我，“大哥哥，這是沒有法子的事情，我身子本身就弱，又受了傷，哪是醫者能醫好的呢。阿兄，不如借著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聽我話好不好？”

    “你肚子還有個孩子呢。”他把臉貼到我臉上來。

    這是他時候最喜歡做的動作，我冬日早上起得晚，乳母抱他到床上找我玩耍，他爬到我枕邊，把臉貼在我的臉上，一直貼到我有精神下床為止，而我若是時不時的抱住他，在他的臉上親一口，他就會咯咯的笑個不停。

    他從來就是特別好脾氣的孩子，喜歡擁抱，喜歡親吻，喜歡他人對著自己微笑。連我這樣的母親都被他所喜歡，他從來都是個好孩子。

    他和我，“為了那個孩子你也要活下來。”

    我笑，“大皇兄，為人父母實非易事。我不配為人父母，我做不了一個好母親。”他不話，隻是抱住我，眼淚一滴滴的打在我的臉上，咬著牙強忍住悲聲。

    停頓一會，和他，“阿兄，我隻和你，我對他程子夜，是真的不悔。”

    “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我總是在騙他，但他信我，他越信我，我越覺得對不起他。而我覺得最對不起他的事情就是這一次了，”我對著他笑，“我騙他我會回去，我騙他我對他是一心一意的所以一定要回去，我答應他了，但其實來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回不去了，阿兄，三年了，時間快到了，我趕得及來見你，我來不及回去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