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了，媚雪終於被傳召。

    她鼓起勇氣往朝月殿方向走去，黃昏時分漫雲霞，隔著活水潭，她看見長發紅袍男子趴伏在岸邊一塊平整岩石上，手還捏著一個酒壺。

    忐忑地靠近，來到那人身旁，輕喚：“君上。”

    那人沒有回應。

    是了，他一旦醉酒就會睡個昏暗地，塌下來也未必驚醒。

    媚雪挨著他席地而坐，給昏睡的人整理烏發，自言自語道：“我知道這樣不應該，隻是情難自控，君上也明白這種情感的吧，君上能再原諒媚雪一次嗎？”

    把酒壺從他手拿開，媚雪看見石麵另一邊還放著兩個青瓷酒杯，她拈了一個過來，滿上酒，送到自己唇邊，“君上既叫我來，為何不等我一起醉？”仰頭飲下一杯憂愁。

    他是清醒時想與她共飲，還是酒後迷糊才想起了她？

    握著男子溫暖的手貼於臉頰，癡心女子心有餘悸地陷入回憶。

    三日前的夜晚，螢尾穀樹林，這溫暖傳遞於她身體每一寸肌膚，點燃了她幸福的火光，她得逞了也嚇破了膽。

    如今的月無殤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單純的少年，他收斂了戾氣，也削盡了單純。那夜，媚雪驚覺，這個她認識兩百年的男子的恐怖原來遠超過想象。到頭來誰算計了誰，還不準呢。

    媚雪從懷中摸出一片翠葉，這是背後那個人交給她的第二片，她應諾會再偷取魔王一滴鮮血將翠葉染紅，可是，那夜之後，她已經放棄了。

    四根指頭捏著葉片，正要撕去，手腕冷不丁被一隻手扼住，媚雪身體一顫，側過臉，就與睡意闌珊的男子四目相對。

    “君上！”

    月無殤新奇地從她手中捏起翠葉，對準西沉的霞光睜大眼仔細端詳。媚雪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

    “嗯，不一般，撕了多可惜。”攥住她顫抖的手，平平淡淡言道：“怎就收手了？”

    果然，他心是清楚的，重生窟所謂的懲罰，並不是因提出越矩的要求，而是偷去他的血液。

    還有這段時日的冷落，無論她怎樣討好都無濟於事，因為，在他心目中，她已被扣上陰謀算計的壞女人烙印嗎？

    不敢再往下想，媚雪感覺眼前的事物有些飄搖晃動。罪行暴露，等於一切將要終結，可是這些事，她受製於人身不由己。

    “君上，我……我……我不是要傷害你的……我隻是要一滴……”媚雪窒息得快不出話來。

    “一滴血。”月無殤鬆開女子的手，做了她對他做的事，竟掐破了自己的指尖。

    指尖傷口迅速愈合，不留一絲痕跡，翠葉吸收滴落的血瞬間變紅，猶如邊那一抹雲霞，月無殤注視著染血的葉片，陰晴難辨地：“費盡心思就為了這樣一片葉子？他告訴你原因了嗎？我還真是好奇呢，媚雪，告訴我。”

    連那個人都在他掌握之中，這一路走來是多愚蠢。媚雪跪在地上，嘴唇顫動，“他……他隻是要拿去救人，救一個對他來很重要的人，其他的，我一無所知，君上，媚雪隻想陪伴君上身邊，其他的事都不是媚雪情願去做的，隻是……隻是……”

    月無殤觸摸慘白的美人臉龐，柔和道：“先別慌，我能明白你的感受，但我就是想滿足好奇心，既然你回答不了，那就讓那個人來。”

    媚雪看見他將兩隻青瓷酒杯拿到麵前，斟滿酒，捏起一杯遞到她唇邊。

    當酒漸漸喂進她嘴，不遠處傳來腳步聲。

    原來這是一場審判，她剛才喝下的是一杯定罪瓊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