巔頂傳來一陣疼痛，阿月恢複意識，徐徐睜開眼。記起來了，昨夜風雪交加，他終於支撐不住倒在池邊。

    “阿月。”渾厚的嗓音穿透呼嘯的風聲傳到耳中，他偏過臉，看見一片白茫茫當中的一抹綠。

    這樣寒冷的日子，他又何必來？阿月很驚喜同時也憂心，“微明……”他微弱的聲音，剛一出口就被凜冽的風吹散。

    “咚！”一個什硬物又擊中了他的巔頂，酸脹感頓時傳遍全身，知覺恢複了五成，他艱難地爬起來，看見白雪中赫然兩枚凍起的梅子。

    不知怎地，隻要微明出現在視野，阿月心就踏實多了。

    他朝結界外的人笑了笑，表示自己好得很，見那人一甩手臂，幾道黑影飛過，“哢！哢！哢！”歸鸞池冰封的水麵裂開幾道痕，緊接著“轟！”的一聲開了個冰窟窿。

    “阿月，到水去，丹田結印，快去。”微明頭一次在他麵前表露出嚴肅的樣子，生死攸關，再晚一步，雪人阿月必定一命嗚呼。

    阿月沒有猶豫，匍匐著往冰池靠近，整個身體泡進水，獨留那張蒼白漂亮的臉蛋露出冰窟窿。原來池水比外麵暖多了，阿月很受用，知覺逐漸開始回來。關鍵時刻，微明又一次助他化險為夷。

    “九，九過後，阿月你就可以出來了，所以，千萬別死。”有緣相識，一見如故，微明本著內心的想法，就是要救他出來，縱使他來路不明。

    冰窟窿阿月張口出的話完全被風聲掩蓋，微明對他笑了笑，道了句“保重”後，消失在肆虐的風雪中。

    獨自一人，在寂寞的高山之上，抵抗風刀雪劍，原來仙山也會對山中生靈失卻憐憫，或許傳中的仙人也是冷漠絕情的。

    阿月浸泡在冰窟窿池水，默默施展微明教他的丹田結印術，雪落在他睫毛上，眼皮沉重得幾乎睜不開，有那幾次快熬不下去，恍惚中，一句“千萬別死”的囑咐從腦海閃過，他呼出一口白氣，又繼續咬緊牙關。

    白黑夜的交換對他來已經沒什感覺，到底過了幾？他心沒數，微明好的期限仿佛早就到了，可是青袍身影始終沒有在梅樹下出現。

    鵝毛大雪已經停止下落兩日，卡著阿月的冰窟窿已經被體溫消融增寬。

    是不是又被遺忘了？被這世上唯一關心過他的人？如果這樣，又何必繼續在水中煎熬呢？

    體內運行的氣息漸漸遲緩，阿月低下腦袋，看見冰水中自己的倒影，微笑道：“阿月……再見，微明……再見。”

    身體開始下沉，嘴在水中吐出一口氣泡，老梅樹那邊乍然一聲喝：“什再見！見麵打招呼都不會了嗎！喂！精神點，我來了。”

    青袍道人在白雪中分外顯眼，阿月烏黑眸子又再閃動光輝，抬起腦袋伸長脖子，隻見那人身背銀光寶劍，發髻淩亂，幾股散落的青絲在風中亂飄。

    微明用纏著白布條的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紙包，一抬胳膊，紙包不偏不倚落在冰窟窿邊緣。

    “你要就這死了，我豈不是白折騰。”

    阿月打開紙包，發現還是那個他愛吃的蔥油餅。趴在窟窿邊緣，出一口白霧，“我以為……你不來了。”

    “不好意思，讓你多等了十二。”微明右手兩指並攏置於胸前，“看著吧，馬上，你就能出來了。”

    銀色寶劍出鞘散發的確是一道紅芒，紅芒在冰封的歸鸞池上空盤旋，揮散的劍氣引得仙法結界顯露出一個震蕩著白光的穹隆全貌，微明兩指輕輕一抖，紅芒一閃，寶劍一分為八，八柄劍懸在結界八個方位。

    津津有味吃著蔥油餅的阿月感受到滲入結界竄動的劍氣，不禁佩服起微明，“微明，你的劍看上去很厲害，你以前怎不背著它？”

    施術中的微明撇撇嘴，“與它鬧別扭了，這兩年我不怎待見它，要不是為了你，它現在還壓著箱底呢。”

    “怎會鬧別扭？”阿月想象不出一個人和一把劍鬧別扭的情景。

    “來也不是什大事。”微明右手保持二指豎立，左手拇指中指相合捏了個試探結界常用的法印，嘰咕嚕念了一句法訣，地麵“噌！”一聲驀地亮起一個八卦印。

    一手操控懸在結界上空八方的寶劍，一手結印，還不忘接著剛才話題繼續道：“就是叫它砍東西的時候，總是給我偏離那個角度。”

    微明看似一臉輕鬆，旁人卻不知道，他為了破此仙法結界，在短短一個多月時間，硬是將內修為的階品從七階提升至八階，要知道，修仙之人修煉內，終其一生也未必到得了八階，更何況他在那失約的十二，又被迫超越八階，直接達到圓滿的第九階。

    “哦，確實不是什大事，你不拿它砍東西不就好了。”阿月咽下一口餅，好奇地看著滲出地麵的八卦圖形。

    瞥了一眼懵懂的吃餅年輕人，微明嘴角彎起，“好歹得砍完這一次，你呀，祈禱它不來情緒吧。”

    完，劍眉一翹，捏訣的左手漲起光芒，地麵八卦圖八個六爻圖形移到結界光壁上，微明大喝一聲：“破！”指尖往光壁上一敲。

    結界前所未有的震動，原本透明的光壁變得渾濁起來，光芒耀眼，阿月露出水麵的腦袋被氣流吹打得嗡嗡作響，他抓緊冰窟窿邊緣，隔著一層渾濁的光壁，隻見身影模糊的施術者手中多了一把散發紅芒的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