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璐洋給她們帶的早點是市一家出了名的老字號，包子餡兒都是用秘製的調料調的, 季晨離吃了兩個叉燒包還喝了一大碗粥, 撐得躺在沙發上動都動不了, 還忍不住咂摸幾下回味，“可惜我肚子不夠大，不然底下的好吃的挨個嚐一遍。”

    “你這肚子還不夠大呢？”許璐洋伸手在季晨離四仰八叉的肚皮上摸了一把，打趣道：“跟懷了似的。”

    “別壓別壓！”季晨離撐得哼哼唧唧，“再壓我要吐了！”

    許璐洋被季晨離逗得不行，一口茶噴在茶幾上, 捂著肚子哈哈大笑, 季晨離一臉嫌棄，“你惡不惡心。”

    明烺在臥室換了身衣服出來，對許璐洋道：“你別招她，實在無聊就去找高懿去, 老在我這待著叫什事？”

    一個上輩子從來沒聽過的名字，季晨離的好奇心一下被吊了起來, “高懿是誰？”

    許璐洋斜了季晨離一眼，笑道：“我未婚夫, 怎？”

    “未婚夫？”季晨離詫異，“我怎不知道？”

    許璐洋嗤笑，“季姐, 你都四年沒回市了，連明烺都不是我老板了，怎, 我找個未婚夫還得跟你報備啊？”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實在是季晨離上輩子和許璐洋的接觸不多，從沒聽過她還有個未婚夫的，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而已，她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了，從沙發上坐起來，扭扭捏捏不大好意思地跟許璐洋道喜，“那什，許璐洋，恭喜啊。”

    “恭喜倒是次要的，等我結婚的時候季大老板記得給我包個大紅包就成。”

    “你都7了，和高懿的事抓緊辦吧，老這拖著像什樣子。”明烺擦幹淨茶幾上剛才被許璐洋噴的水，勸道：“莫非真讓人家等到40歲？”

    “40怎了？”許璐洋不滿，“就是50歲了，姐姐我照樣是個少女！”

    許璐洋身上歲月的痕跡還是挺明顯的，她喜歡笑，眼角皺紋挺深，一看就已經不年輕了，不過勝在氣質好，大概是跟明烺待久了的緣故，認真的時候身上有股沉穩幹練的氣場，挺吸引人的，有人追不奇怪，季晨離好奇的是為什許璐洋一直端著不肯答應人家，不過這是許璐洋的私事，季晨離和許璐洋之間沒有熟到可以隨便打聽的地步，她也很識趣地沒再繼續追問。

    季晨離在沙發靠了半個時，許璐洋自己一個人占著那張單人沙發玩手機，那張沙發向來是明烺的位置，被她占去，明烺隻好坐在季晨離旁邊，撐著她那根拐杖正襟危坐，看得季晨離捂著肚子想笑，可她想想昨和明烺的那個吻，臉上又有點火辣辣的燒。

    等肚子的東西消化了，季晨離收拾了她自己的東西準備回孤兒院去，許璐洋也約著一起出去，正好明烺也收拾了手機錢包，看上去似乎也要出門。

    “你去哪兒？”季晨離問。

    明烺淡淡道：“複診。”

    許璐洋一拍腦門想了起來，“對，又到了複診的日子了，你看我這記性！季晨離，幹脆你送我們去吧，也省的打車了。”

    “行啊。”反正季晨離在市也沒什事，答應得挺痛快，其實她自己也有點私心，回來這長時間一直不知道明烺的眼睛到底怎個情況，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好好打聽清楚。

    醫院離明烺的住處並不遠，開車也就五六分鍾的事，到了診室門口，明烺進去複查，季晨離和許璐洋在外麵等著，許璐洋問了些季晨離在南城的近況，季晨離隨便了點，許璐洋聽了著實羨慕了一番，“這生活真自在。”

    “是挺自在的。”季晨離笑道，“不過有時候一個人也挺無聊，所以我養了隻貓，長得挺肥的，有時間給你看看。”

    許璐洋忽然轉頭看著季晨離，“這多年，你就沒想過再找個人一塊過？”

    季晨離愣了，自嘲地笑了笑，“我的性格不適合跟別人一起生活，還是一個人自在些。”

    我看你和明烺就生活得挺好的，不知道你到底在糾結些什，許璐洋腹誹，又笑著問，“難道連一個追你的人都沒有？就憑你的條件，不可能吧？”

    “有沒有都無所謂。”季晨離道，“我這輩子就打算這過了，一個人挺好的。”

    “那你還回來幹什？”

    季晨離沉默了，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苦笑，“我也不知道。我恨死了明烺，可看到她那個樣子，又忍不住回來了。許璐洋，你我是不是挺賤的？當初那要死要活地不想跟她在一起，現在又巴巴地跑回來招人煩。”

    哪是招人煩，許璐洋想，那個悶葫蘆一樣的明烺見到你回來，心指不定高興成什樣呢，她歎了口氣，看著緊閉的診室門，幽幽道：“明烺現在已經好很多了。”

    季晨離渾身一震。

    許璐洋又道：“她剛出車禍那會兒……傷得挺嚴重的，站都站不起來……具體的就不了，反正都過去了，外傷倒好，隻是後來得了輕度抑鬱症，她心比誰都明白，所以什心理治療也不管用，我怕她一個人想不開，送了隻八哥給她，就是她陽台上掛著的那隻。”

    季晨離十根手指扭曲地絞在一起，許璐洋繼續道：“她的左眼全瞎了，不過右眼當年是有機會治好的，醫生手術成功率有百分之五十，可她就是不同意手術。”

    季晨離扭曲交纏的手停了動作，她抬頭看許璐洋，問：“為什？”

    許璐洋哂笑，“誰知道呢，她明烺做出的決定誰能猜得出來。”

    “現在呢？”季晨離問，“現在做手術，還有機會複明？”

    “有。”許璐洋點頭。季晨離的眼睛亮了，可許璐洋又道：“手術成功率隻有兩三成。”

    季晨離心一涼，“兩三成……”

    “就算這樣，我依然希望她能接受手術。”許璐洋歎道，“明烺現在，和瞎了又有什區別？倒不如放手搏一搏。”

    季晨離不置可否，她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指尖不話，直到明烺從診室慢吞吞地走出來。

    消瘦，又挺拔，隻是已經沒有了從前那樣強大的氣勢，她周身的棱角被磨得幹幹淨淨。

    時間是磨不平棱角的，痛苦才能。

    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明烺是不會變的，她隻是把自己藏起來了。

    “在聊什？”長發及腰的明烺，穿著舒適寬鬆的棉布衣服站在季晨離麵前微微一笑，眼是朦朧的，看上去竟然有點真。

    季晨離的心突然抽了一下，有點疼，又麻麻癢癢的，好像過了電一樣。

    “聊你什時候才肯去手術。”許璐洋沒好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