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馨華是掛著中華慈善總會的名目來到台灣的。現在的她已經不是過去那幅少女的模樣了，經過了許多事情她也擺脫了過去的那種偽裝與形象。現在的她雍容華貴，有些像是家學淵源的富家小姐，但同時亦有那種隻有在經常發號施令的人身上才有的果決。

    不過此時她在眾多的人群中並不算非常顯眼。這一群衣著華貴的“慈善家”們哪一個不是腰纏萬貫日理萬機的主，張馨華在氣質上並無特別突出之處，唯有年齡稍小而已。但同時，她也缺少商界的名氣，不時有些年輕人上來搭訕，卻沒有真正重量級的人物。

    張馨華對這些並不在意，林語眸的事情發生之後她就已經開始明白了這個很多事情並不是自己能做主的。隱隱約約在她身後閃現的那個老人才是真正的決策者。自己隻是他推上前台的代理人。小霞的死，以及上海發生的災難，心理稍微明白一點的人都會對她產生不滿。

    或許哥哥才是他心中理想的接班人吧。張馨華在心中微歎一聲。

    她這次來台灣沒有固定的目的。隻是想走走看看，聽說離開上海之後張仲言來到了這，他在這做了些什？留下些什？

    參加了兩次假惺惺的酒會，張馨華就沒了興趣。老實說她手底下暗暗掌握的財富是身旁這些老家夥們的十倍百倍，勢力更是大得多，根本不把他們看在眼。在現代社會的製度底下——這本來就是有錢人設計的製度，財產和財產衍生出來的權利受到合法的保護，他們能夠最大程度的站在陽光下享受最美好的一切。但他們遠未能掌握一切，甚至連影響力也很有限。幾年前的“121文件”所引發的利益博弈，最終以房地產利益集團的勝利而告終，但是當權利者真正認真起來，這些集團和他們背後的大手，都免不了牢獄之災。

    不知道4、6年後這些人中還有幾個能快樂的活在陽光下？

    離開了紅地毯美酒和舞會。張馨華獨自在台北的街頭漫步，這座城有些寂寥，遠不若兩年前的繁華，但香濃的奶茶一樣的美味。在一家街邊小店中她抱著雙手就著奶茶吃兩塊蛋撻，遠勝沒完沒了的紅酒燕窩。

    一個瘦弱的有些過分的男子抱著一個大紙箱匆匆忙忙的從街邊的小巷子跑了出來，神經兮兮的左右環視，然後鑽進每一家小店，把花花綠綠的宣傳紙塞給每一個人。張馨華也有幸得到了一張。

    但沒多過多久，兩個便衣警察就衝了過來，那個瘦弱的男子相當機靈，還沒等警察接近就扔掉了箱子一古腦鑽進了鄰近的小街道。看來這樣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做了。

    張馨華把那張紅紙展開，油墨正新，黑沱沱的一團激動人心的標語，以及不知道發生在哪個偏遠地方的殘忍的欺壓民眾的事件。在這些激憤的語氣後麵張馨華看到了**裸的利益，以及失去了權勢和利益的人的不平衡。

    沒多一會，小街又有了一點生氣。兩個便衣警察扣著那個瘦弱的男子重新出現在眾人的麵前，示威一般的從街頭走到結尾，然後叫來一輛警車，呼嘯而去。

    “作孽啊。”奶茶店的老板歎息道；“這孩子我是看著長大的，他小時候最愛喝我店的奶茶了。每天都回纏著他姆媽帶他來喝。那時候是個多文靜多聽話的孩子啊。學習成績還好，我一直拿他教育我家的那個小子。沒想到……唉。”

    “怎會變成這樣的？”張馨華放下茶杯，問道。

    “他靠了個好大學，學的法律。畢業後當了兩年律師就去當議員啦。那個時候啊，他可真是風光，選舉的時候來街發紅包都是一片片的掌聲呢。大家都是看著他長大的，我們一家的票都投給了他。可議員還沒當多久，大陸那邊就打了過來，然後議會被解散了。他上街去鬧，被抓進去了幾天。出來後有哪個公司敢要他哦。後來就這樣了，現在已經是第三次被抓進去了。上次就是有人同情才保釋出來的，現在保釋期還沒過呢，看來這次沒一兩年他別想出來啦。”店主嘮嘮叨叨開始回憶那位前議員的點點滴滴。

    張馨華一邊品茶一邊細細的聽者。一個人的人生就在這三言兩語中緩緩飄逝。他現在的抗爭到底為了什？真的是民主和自由，還是已經失去的一切？恐怕連他自己都分不清吧。

    “老板，也給我拿一份奶茶。謝謝。”

    一個熟悉的男聲打斷了張馨華的思考，她抬起頭就看到詹天那張略為有些陰沉的臉。

    這段時間詹天的日子過的可能不錯，神色略為恢複了些，也略微胖了，走動揮手間有了些中年人的沉穩。

    張馨華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她盯著詹天的眼睛，緩緩的說道：

    “詹大局長怎有時間在街上閑逛，台灣可不太安全，局長大人要小心。”勺子在杯子中攪起一層一層的泡沫。

    “怎，張小姐還在生我的氣嗎？赫赫，今天我是專門來找你的。”詹天擠出一副笑容，他真的越來越像政客了。或者說他現在已經是一個合格的政客了。

    “找我，準備對付我嗎？”張馨華一笑，小店擠進來兩個彪形大漢，怒目望向詹天。

    “讓他們離開。你知道我也沒有戰鬥力的。”

    張馨華揮揮手，兩個大漢向她微微點頭，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