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南山有台 本章:終章

    無論是盤亙在臨京周邊大大的幫派,還是潛於民間的獨行俠客皆奉召而來。他們不似訓練有素的士兵,卻能以最忠誠的姿態回應驚雷弓的號召,群豪雲聚,各顯神通。

    段崇將為霖重新交托給齊禪照顧,“帶為霖先在撫州暫住幾日,待京城收拾好了,我同明月去接你們回來。”

    “遇事別急,多用用腦子……”齊禪抱過來孩子,眼睛盯住段崇,“還記得柯宗山死前過的話?”

    ——過不了多久,北疆的戰火就會燒起來。李家宗室不保,屆時聯合傅謹之、九娘,改朝換代,登基為皇。

    段崇一時擰緊了眉。

    柯宗山臨死之前斷言北疆的戰火很快就會燒起來,沒幾個月,屠奴的大軍就踏破了鹿州的關門。

    走這一步棋,大抵是因為柯宗山的妻女都死於北疆藩王叛亂。當初北疆藩王之所以敢反,就是因為背倚著草原上的蠻族部落。柯宗山一手挑起大周和蠻族的戰事,既讓北疆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又能借大周的士兵徹底打垮蠻族,以報當年痛失妻女之仇。

    這且還不算完,柯宗山唆使單九震偷走罡閣的兵書和行軍布防圖,就是要逼得文宣帝不得不派遣一個新將領赴北疆戰事,因為隻有這樣才能不被蠻族洞悉布兵排陣的策法,才有可能打得了一場勝仗。而朝中上下,唯有傅謹之有這個資格做兵馬將帥。

    傅謹之一去北疆,教單九震使用傀儡陣絆住他的腳,再引段崇前來。臨京中對李元鈞最有威脅的兩個人皆陷於北疆,於他來正是得獨厚的良機,此時不反,更待何時?

    ——李氏宗室不保。

    ——由不得你選擇。未來的君主是李元鈞,你也要忠?他要奪你的女人,你也要忠?

    ——總有一,你會為了對付他請出驚雷弓。

    段崇不得不承認,柯宗山心機之深,實在難能匹敵。盡管他已經死了,可迄今為止,眼下局勢的發展步步皆在他的預設當中。

    “可柯宗山唯有一點沒能算死。”齊禪道,“能否破此玲瓏局,皆在你一念之間。”

    柯宗山在算,算俗世凡人在至高無上的權力麵前會如何抉擇。柯宗山本性貪戀權勢,於是認定了這世間無人能拒絕這樣的機會。

    一旦段崇請出驚雷弓,號召下武林豪傑,那對於他來,想要登基為帝其實比李元鈞還容易。

    李元鈞親篡位,乃是冒下之大不韙,而段崇大可以踩著李元鈞的名聲,以匡扶下江山為名,驅逐亂臣賊子,再捏造身份,令李言恪禪讓皇位,便可名正言順地稱帝。

    齊禪一手托住為霖,一手挽劍而出,道:“記住了,‘劍聖’二字,非‘劍’在前,而是‘聖’在前。人無劍,亦可成為聖人;有劍而無聖、無道,不明、不知,大貪、大癡,若做了那廢銅爛鐵,尚能歸於塵土,消了此業,可若此劍鋒利,吹毛立斷,則為武林禍害,貽患無窮。”

    他一劍沉且緩地落在段崇的肩頭,壓得他單膝跪下,“貪不得!”

    段崇垂首,一字一句道:“弟子謹遵師父教誨。”

    ……

    “你肯不肯回來?”

    李元鈞牢牢握住傅成璧的肩,聲音沉重地再問了一次。

    傅成璧望著他的眼睛,有一瞬間似乎看到了初見時的李元鈞,這個人曾在她最慌亂無助的時候朝她伸出手,對她:“別怕,來。”

    隻不過那時候他的心還帶著算計。

    傅成璧緩慢又堅決地搖了搖頭。

    他眼眸中不斷攀升的光亮倏爾裂開,寂滅,顯出一種本不該在他臉上浮現的悲慟,可卻是轉眼即逝,隨之浮現的笑意猙獰又冷峭。

    “好極!好極!”

    肩上的手越攏越用力,那般凶狠,比之野獸都要甚上幾分,恨不得將她捏碎一般。傅成璧疼得唇齒發顫,一下合上雙眼。

    穿雲箭璀璨的光劃開了東方的夜幕,熒熒照亮半邊,在黑夜比夜明珠都要懾人。

    傅成璧睜開眼,將那兩道火光看得分明,大抵能猜出是穿雲箭。

    盤踞在李元鈞肩頭的白蛟張牙舞爪,凶狠無匹,在頭火光的映襯下,折出淺淺的清冷的光。他將她放開,打了個手勢,隨之有兩個暗衛上前擒住傅成璧,將她押到一旁碩大無朋的吉祥缸前。

    其中一人取出一條冰涼的鎖鏈,一方扣在吉祥缸的鎏金獸耳上,另一方是黃金鎖環,死死扣在了傅成璧纖細的腕子上,收得極緊極緊,難能掙脫。

    “看著罷。”

    李元鈞的眼底如深井古潭,藏著多年不見日的陰冷。他雙手杵在闌幹上,迫人的光就從這樣的眼眸中燃燒起來,似能將整個臨京成灼成灰燼。

    “再看看段崇是如何死在這的,到了那時你再回答朕也不遲。”

    傅成璧氣極了掙動,腕子上扣得鎖環輕易就將她的肌膚磨出血絲,也斷了她再掙紮的念頭。

    地蒼茫,風行烈烈,吹拂起雪沫,漸漸攏成密不透息的長雲,將整個臨京城都悶在了麵,教人難能喘息。

    傅成璧漸漸聽到了夜空傳來呼嘯聲、廝殺聲,不絕於耳,卻遙遠得幾不可聞。

    鎮守臨京的叛軍四麵楚歌,拚力頑抗,都不及來勢洶洶的人馬。段崇所領的江湖人從東、南兩麵進城,一把霜森森的劍挑破夜空,短短半個時辰,就攻陷了城門。

    火星飄零在雪夜當中,焦臭的煙味隨著雪風四散,散落在京城各處。

    臨安城中門戶緊閉,百姓甚至能聽見轟隆隆、轟隆隆的腳步聲,如同從屋脊上滾過的沉雷,聲威浩蕩。炙烈遊動的火焰下,將人與馬照成駭人的黑影,侵吞著京城的每一個角落。

    他們大抵都料得到這一場又一場的不安寧都是源於最近京都朝廷的大變動,這場風波狂瀾不知何時、又由誰來停息,隻願這幾十年未有的變局為百姓帶來的是一位賢明仁德的君主。

    不知過了多久,好似這些聲音將京城沉珂的宮牆都衝刷了一遍,傅成璧才又聽見了腳步聲。離鹿鳴台越來越近,越來越急,就像密雨打在葉子上那般沉悶又急促。

    隨著三麵朱門然大敞,聲音陡然清晰,嘩啦啦作響,猶如狂風驟雨席卷而來。

    李元鈞的士兵似乎教洶湧的洪水暗流步步逼退至鹿鳴台下。

    段崇騎馬行於前,麵容冷峻清銳,腰間掛著驕霜,多少年的風霜都未曾撫平他仗劍行走各方時練就的霞姿月韻、竹風鬆華。

    共有三支穿雲箭,一支箭用於震懾李元鈞,另外兩支並發,段崇沒有給自己再用第二次的機會。

    但是相應的,受到號召的江湖人士會接二連三地趕到臨京,如今到京也僅僅限於盤踞在京城及其周邊的各大幫派而已,若段崇此行失敗,其他人會前赴後繼地完成段崇的祈望。

    這就是要他永遠不得安寧?李元鈞冷冷扯出來笑容,盯著越行越近的段崇。

    段崇一手截停身後的大軍,李元鈞亦讓退回的士兵散於鹿鳴台兩側。兩人一高一低,遙遙間四目對視,冷意從茫茫雪沫中彌蕩出來。

    李元鈞招來暗衛將傅成璧押上前來,鎖鏈的長度長不長,短不短,正好能到闌幹前,可再往前一分就不成了。

    李元鈞一手掐住她的後頸,狠狠按在闌幹上,迫使她看向段崇。他獰笑道:“如何回不去呢?當初不也是這樣看著他死的?”

    深不見底的恐懼翻騰上來,方才獨自一人麵對李元鈞的時候傅成璧都沒這害怕,此刻卻是禁不住地打哆嗦。可她沒有吭聲,李元鈞想從她眸子看到的懇求和可憐都沒有,她僅僅注視著段崇而已。

    群豪與士兵舉動的火把熊熊燃燒、交相輝映著,照得鹿鳴台一片明赫。

    段崇看到傅成璧時心神大亂,卻也隻持續了一瞬,她烏黑的眼睛像是沉著星河,亙古不變地流淌著,不用一言一語就能撫下段崇所有的不安和焦慮。

    他眼神猶如新刃,刃鋒雪亮,道:“李元鈞,何必再牽連無辜的人?你我之間不如就按照千機門的規矩分個勝負罷。我可以在此立下誓言,如果我輸了,江湖人即刻離開京城,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段崇到底不想大動幹戈,逼得江湖和朝廷兵戎相見;更不想再利用江湖人為他前赴後繼地複仇。雙方大可以再血拚一場,可除了無謂的犧牲,卻還能有甚意義?就是死傷無數,一時也難分個高下出來。

    李元鈞不像段崇,他不怕犧牲更多的人,可他若想高枕無憂,答應段崇的條件是現在最好的選擇。

    李元鈞是個聰明人。

    “千機門的規矩?”

    這就大抵不用談他們各自的下場了,絕非甚成王敗寇,而是你死我活。

    千機門的規矩,十招之內定勝負,如若分不出個高低,則都按照敗者處理,當局斬殺。有這一條規矩放在前麵,誰人都會在這十招內搏了命地殺掉對方。

    但從前有鷹狩作為執刑者,現在卻沒了此人。

    李元鈞問:“如果超過了十招,又該如何算?”

    段崇:“算我輸。”

    李元鈞嗤笑一聲,冷譏道:“段崇,你還真是狂妄。……且上了這高台,再同朕講千機門的規矩罷。”

    一陣刺耳的鏗鏘錚鳴,於段崇麵前迅速拉開一張無形的大網。若單九震是以屍首為偶設下了傀儡陣裝神弄鬼,李元鈞則直接省了屍體這一步,直接將數不勝數的兵刃懸於陣中,形成無處不鋒芒的刀劍陣,能在須臾間將人的血肉之軀絞爛。

    傅成璧再迫使自己擺出冷靜的神情,見到刀劍陣張開的那一刻,仍不免倒吸一口冷氣。

    她烏睫微顫,有雪霧凝結於上。

    段崇卻並未有任何慌亂,反而是了然於胸地挑了挑眉峰,眼尾帶笑,望向高台的李元鈞,嘲道:“心胸狹隘,斤斤計較,你卻還不如李言恪,何以能成一國之君?”

    這話,唯獨李元鈞能夠聽得懂。

    在千機門,他與段崇不分上下,卻唯獨有一次徹徹底底地輸給了他,就是在破解傀儡陣的試煉中,李元鈞晚了一刻從陣中脫身而出,而段崇卻早已站回了單九震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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