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京兆尹眼睛都瞪圓了“你這後生……!”
他半晌沒出話來眼前之人簡直膽大妄為恣意到一定境界了!試問整個臨京城誰敢拿傳國玉璽開玩笑?!
縱然為霖長得再俊京兆尹也一頓大怒“口出狂言汙蔑本官!來人,將他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內堂刑部尚書一陣瘋狂咳嗽,看架勢直恨不能將肺都咳出來。
京兆尹聽他暗示暗道:“難不成是打輕了?”他又看了如玉似雪的為霖一眼,再想:“三十……也……夠了罷……”
“大人且慢,”為霖退下再拜“為霖此舉是想向大人證明這賣身契也可偽造。”
“芳尋之前乃是河興縣賈府中豢養的伶女。賈大名的父親賈興貪戀芳尋美色,本欲抬入內府為妾不想當年朝中行新政解放賤民樂伶皆在此列因此去了芳尋的賤籍。芳尋從良回家幫助父親事農。怎想賈興對她賊心不死,夥同縣令偽造賣身契欺騙芳尋父女二人,強行擄掠芳尋入府為婢並借此為機侵吞她家中田產最後逼得她父親走投無路、氣急而亡。”
京兆尹越聽,眉頭皺得越深。賈大名越聽,臉色就越慘白。
這短短不過幾個時日,一個訟師就能將來龍去脈調查清楚?這是何等的本事?
“唯一的鐵證就是這紙賣身契,為了誘使賈大名交出來,學生才出此下策。方才對大人無禮,學生不敢請求大人寬恕,可芳尋、慶鶴兩人實屬冤枉。”他話語得懇懇切切,十分中聽,“賈府父子共淫一女,是幃箔不修,大犯人倫;可私兼土地,逼殺良民,此條條列列皆與新政相悖,觸犯大周律法。望大人追以嚴究,以□□紀!”
搬出沈鴻儒推行的新政,就意味著傅為霖想整治的就不止賈大名一人,而是整個賈府。
京兆尹再遲鈍,也看到了這後生身上陡然現出的鋒芒。這股子銳勁兒幾乎不可擋,待最後一句落定,將全盤以做大,京兆尹幾乎是毫無意識地從他手中接過一把刀,不得不按照他的意願,朝著朽木腐鼠劈砍下去。
為霖修身玉立,秉持折扇,一派書生意氣的模樣,站在京兆尹麵前卻是不卑不亢,陳辯時眼眸溶著月霜似的,沉沉森森;可誰教他生得眼似桃花,不動容尚且還帶三分笑意,與其是壞,不如是邪了。
餘下諸事,就是等待京兆尹盤查賈府。結果已經料定,傅為霖已無需再過操心。
退堂後,傅為霖迎著百姓喝彩的掌聲踏出府衙。
門口待命的七八個廝皆擁來,於府衙拐角處扶著傅為霖踏上馬車。偌大的車廂盛了張逍遙椅,一人捧冰,一人執扇送涼風;再有一個捧來精致的西洋鏡,鏡側墜著細金鏈子。
傅為霖戴上眼鏡,往逍遙椅上一趟,在這暑熱夏,一邊抱著貓一邊享受著陣陣涼風,逍遙似活神仙。
京兆尹下堂,宴請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因兩位都不是愛貪奢之人,京兆尹這頓飯請得恰到好處,不過一個時辰就散了席。
廝馬耳從府衙飛奔出來,趴到車廂旁邊低喊:“爺!爺!散席了!”
為霖一驚,身似輕燕,忽而跳下馬車廂,跑到府衙牌匾下貼著門站好。背脊板兒直,幾乎與朱漆大門無甚分別。
京兆尹一路寒暄賠笑,引著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從府衙內出來。
他行於最前,自然最先踏出門檻,見到在府衙門前“罰站”的為霖,一時疑惑道:“哎?你……你這學生,還未走?”
“來接駕。”
“接甚駕?”
“我爹。”
他靈鹿一樣的眼睛看向段崇,嘻嘻一笑。京兆尹懵住,發愣片刻才看向大理寺卿……眼珠子在段崇和為霖兩人之間遊轉了好幾圈,才看出三分肖像。
入京任職前,他已經打聽過一番,大理寺卿段崇出身江湖,兼任六扇門魁君,娶了定國公的親妹妹傅成璧為妻,曾在扶持皇帝複位時立過奇功,絕不容覷。
京兆尹沒敢看輕段崇,偶然得知他獨獨有個兒子,卻沒在意。
自己怎就沒在意呢!?父親是大理寺卿,母親是武安郡主,舅舅是定國公,武承劍聖齊禪,文承相國沈鴻儒的人……
得,他方才還差點打了傅為霖的板子。
京兆尹頓覺前途一片黑暗。
誰料為霖拘禮作拜,對他十分恭敬:“昨晚在品香樓見識了京兆尹大人的高風亮節,實在令學生敬佩,往後還請大人多多指教。”
“……自然,一定一定。”
段崇與刑部尚書拜別京兆尹後,為霖又遣了廝來奉上一串藥包給刑部尚書。
“為霖聽著您老近日總咳嗽個不停,這是苗疆治病的法子,頭附著藥方,按照醫囑老老實實喝幾貼下去,準兒就好了呀。”
刑部尚書笑指著為霖,“你子人精!我可不要你獻殷勤!”
“哪,您老在側堂聽審少咳嗽幾聲,京兆尹也不至於如此為難我?”為霖招來廝馬耳,“去,陪著尚書大人回府,將藥親自送到府上去。”
事事安排周到,樂得刑部尚書合不攏嘴。待與他們父子二人簡單寒暄後,刑部尚書就回了府去。
跟段崇在一起,為霖折扇也不敢搖,步端容正。
他:“這新來的京兆尹大人還行,昨兒一幹人請他喝酒要拉幫結派,他都不敢碰這茬兒。能力是有些平庸,不過皇城根兒下也容不得太精明的人,蠻好的。”
“如此來,皇城根兒容不下的第一個人就是你了。”段崇輕挑眉峰,目光極淡,“慣會投機取巧、阿諛諂媚,以後難成大器。”
“段爺,你這話就不對了。”為霖問道,“我哪投機取巧了?”
“印是從黑市刻得?”
“我敢嗎?!可黑市的神通侯非要幫我辦,我還不知道怎回事呢,他就將契約送來了……這事都辦妥了,錢也不能不給,對伐?”
段崇停下腳步,冷冷地盯著他。
為霖雙手舉過頭,不敢再申辯,直接認錯道:“段爺,我錯了。”
段崇輕哼一聲,“也罷。”
凡事不拘泥於節,才能再最短的時間內達到最好的效果,即便世俗道德難以接受了些,若結果是好的,段崇不會對他太過苛責。
為霖邀功似的問段崇:“段爺看我在公堂上表現得怎樣?”
段崇公正客觀地評價道:“‘放昭昭’那段可以去掉,直接要求賈大名出示賣身契即可。”
為霖搖著扇子道:“不峰回路轉,怎讓賈大名體會人生的大起大落?不這做,誰人能記住我‘傅為霖’傅訟師的名字?”
“你還不夠出名?”段崇眼眸中頗有探究的意味。畢竟京城能翻的霸王,傅為霖是頭子。
還不夠,必得震驚四座、直衝九霄才行。為霖訕訕地搖扇子,與段崇一起登上馬車。
回到府上,為霖和段崇正穿過遊廊,正巧碰見端著一筐枇杷的玉壺。
玉壺屈膝行禮,“公子,段爺。”
為霖眼眸漫上笑意,問道:“我家明月呢?”
“再皮。”段崇一巴掌呼到為霖的後腦勺上,聽他痛呼一聲,極為誇張地摸著腦袋。
玉壺忍俊不禁,“房中休息呢。郡主要做些枇杷糖水,回頭讓公子帶回訟司去,給您的同僚嚐嚐鮮。”
為霖一轉折扇,晃著腦袋打量段崇:“我家明月就是周到,至少不會讓我拎兩條魚就去,忒寒磣。”
段崇臉黑了大半,一拳烈烈而至,為霖驚得倒抽冷氣,側身一閃,迎麵緊接著揮至一掌,為霖手翻折扇直打段崇腕骨,方才險險躲過此招。
為霖見占得上風,嘿嘿一笑:“如何!這招是舅舅教的。本月十七比十六,舅舅扳回一成。”
段崇冷哼一聲,手做鉤形先取為霖格擋的折扇,順勢一彎,為霖腕間大痛,折扇飛落,段崇一手順著將他反擰,一腳輕勾掉下的折扇,空手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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