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起伏的水麵上,濃霧籠罩。眾人坐上這艘船駛離平沙港,已經是第二日。雪千伊伏在欄杆上望著平靜的水麵,忽然間感到一股莫名的傷感。眼前似乎出現了禦風城外的大海,出現了娘親,出現了玉,出現了孤山城。
“不知道家現在怎樣了,母後是否在生自己的氣,回家以後會不會還讓自己嫁人······”雪千伊想得越多,傷感的情緒便越強烈。感受到身上的沉悶,她忍不住掀下了大兜帽,整個人馬上陷入微微涼風的包圍之中,清新爽快。
剛過了一會兒,雪千伊回頭看了看,便歎著氣又戴上了帽子。雖然這身行頭穿久了並太舒服,尤其是這大帽子又悶又招風,但她也不想再給子悅他們添上新麻煩。盡管這些麻煩有時候來得莫名其妙。
就在這時,一個碩大的身影來到了雪千伊身邊。雪千伊餘光瞧得來人乃是納巴。
納巴拿著酒壺灌了兩口酒,隨手抹了抹嘴巴,這才留意到身旁的雪千伊。雪千伊此刻也沒了往日的活潑健談,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不同於青木原的熱情開朗,納巴一言一行在眾人眼中雖也算得上直爽,但平日和祝餘一樣並不多話,加上半獸人特有的凶悍長相,有時候甚至粗言鄙語毫不忌諱,因此雪千伊與他並沒有太多的交流。準確地除了青木原,其餘人和納巴都少有交流。
見到雪千伊有些怯怯地望著自己,納巴隨手將酒壺遞到雪千伊麵前,粗聲問道:“要?”
這隻是的納巴習慣性舉動,但對方粗重的語氣在雪千伊聽來卻猶如命令一般。她伸出雙手捧過身前的酒壺,濃烈的酒香瞬間撲麵而來,避不開也擋不住。雪千伊很快有了種飄飄然的感覺。看著納巴有些期待的眼神,她一咬牙,張嘴便是灌了幾口。
涼酒入口,一股熾熱暖流從口舌直蔓延到雪千伊腹內,瞬間又化成了烈火一般,升騰而上。雪千伊強忍不住,猛咳幾下,幾乎將剩餘的酒全噴了出來,劇烈的刺激讓她整個人幾乎有種旋地轉的暈眩之感。
納巴見狀連忙拿過酒壺,然後伸出大手扶住身形踉蹌的雪千伊。後者調息一陣才漸漸緩了過來,口中的灼熱感也慢慢退去。
“酒是好東西,可惜你享受不來。”看著頗為狼狽的雪千伊,納巴忍不住笑道。
雪千伊隻得尷尬地笑了笑,拿著手巾擦拭著身上灑落的酒水。
納巴看著這一幕,卻突然問道:“成戴著這鳥帽子,你也不嫌悶嗎?”
雪千伊:“這大袍子嗎?穿久了確實······不太舒服。”
納巴:“出門一直都要這穿?”
雪千伊:“是吧······不戴帽子,會惹上很多麻煩,有些人看到我······”
納巴:“什麻煩不麻煩的。又不是見不得人,包這般嚴實做鳥?你隻喜不喜歡戴吧。”
“不喜歡。”雪千伊不禁脫口而出,回答之快連她自己都有些驚訝。
“那便是了。”納巴一邊著,一邊放下酒壺。他從腰間掏出匕首來,提起兜帽便要將它割去。
雪千伊連忙抽身,擺著手道:“不用了,不用了,納巴大哥。還是······還是留著好一點。”
納巴見狀隻得作罷,趴回到欄杆上。
雪千伊又戴上帽子。這段時間來大家都覺得她穿成這個樣子出門更為合適,還從沒人關心過舒不舒適這種問題,甚至連她自己都覺得理所當然。不論是有心還是無意,她隻覺眼前的納巴仿佛和她剛嚐過的酒一般,初遇之下衝烈無忌,讓人心生畏懼,但回味之時卻又能感受到一絲餘味在頭。
此時的納巴身上隻穿了粗布短衣,虯健的臂膀橫陳在外,猶如大木樁子一般。驚歎之餘,雪千伊想起了界湖的遭遇。她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問道:“納巴大哥,你家在哪兒,你想念家人嗎?”
“家?早化成灰了。家人?早死光了。”納巴淡淡道。
“對不起,對不起,真是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雪千伊急忙道歉。
納巴沒什,隻是又喝了幾口酒。
雪千伊:“納巴大哥,你從前是做什的?”
“殺人。”納巴的回答倒是很幹脆。
雪千伊:“你是,你是······殺手?”
聞言,納巴輕蔑一笑,隨後冷冷道:“哼,殺手?殺手可比我們安逸多了!你手上沒沾過血,問我這些,難道是要我教你殺人嗎?”
麵對著突然間麵露凶相逼向自己的納巴,雪千伊頓時怔在原地,不敢再多言語。
一聲悠長的歌聲打破了緊張的氣氛,納巴拋下雪千伊,大步走向船首。雪千伊則如蒙大赦一般,趕緊扶住欄杆,她的手仍舊兀自顫抖不已。
青木原正巧走過,見到神情有些異樣的雪千伊,忙問道:“伊,你這是怎了?不舒服嗎?”
外麵的歌聲突然變得高亢起來,引得不少乘客聚到船首。
“走,去看看熱鬧。”雪千伊尚未回過神來,但已經被著青木原拉著便跑向船首。
子悅等人也是來到了船首。歌聲從大船前方濃重的霧氣之中傳來,似近似遠,似悲似喜,頗為詭異。七八個水手甚至手持著兵刃,緊張地四下張望,奈何大霧彌漫絲毫看不清遠處。
很快,歌聲停了下來,四周又變成一片寂靜。
“客人們先回艙,最近這一帶有海賊出沒,沒事別出來晃悠。”船老大朗聲道。
正當乘客門準備回艙之時,高亢的聲音再次傳來:“今日晴碧波高,領桅杆上大旗飄。號令群匪聞風喪,大爺管撞不管撈。”
突然間,咚地一聲巨響傳來,緊接著便是一陣哢擦聲。而原先還高亢的聲音立馬變得焦急尖利起來:“誒呦,撞啦!撞啦撞啦!救命啊······救命啊!”
幾個水手趕緊跑到舷首,隻見船首周圍一堆殘骸,兩個人正撲騰在水中,大喊著救命。水手們立馬拋下繩子,將他們救了上來。
兩個渾身濕透的人滾落在甲板上,水手們警惕地圍在兩旁,而原先欲走的乘客門也好奇地在一旁圍觀。
那兩人很快站了起來。眾人才看清兩個都是老者,一個禿著頂,另一個一頭灰白散發。他們不顧渾身的,朝著水手和後麵的眾人嚷道:“奶奶個熊的。不講理了是吧?沒王法了是吧?光化日撞了俺們的船,想殺人?”
船老大見他們和自己一樣也才溪境的實力,稍稍寬了下心,便上前問道:“這高霧重的,兩位為何在此處高歌?”
禿頂老頭雙手插著腰,嚷道:“你管爺爺作甚,大黑澤又不是你家挖的!你們撞壞了俺們的船,要有個法!”
散發老頭也跟著嗆聲道:“對對對,要有個法!”
禿頂老者:“老子姓吳名法,這是我弟吳,咱們兄弟原本打漁為生,現在沒了船,便是丟了生計。”
吳:“對對對,活不下去啦!”
吳法:“造新漁船要花一百兩,接下來半年的空窗期養活咱們自己要兩百兩。還有你們剛才差點要了俺們的命,講道理也要表示表示,勉強就算兩百兩吧。”
吳:“對對對,一共兩百兩。快給快給!”
吳法聞言一個大巴掌甩在散發老者腦袋上,怒道:“瞎咧咧啥,你會不會算數,一百兩加兩百兩再加兩百兩,一共是五百兩!”
吳扳著手指頭算了又算,卻仍一腦袋漿糊,最後索性放棄,又嚷道:“對對對,我大哥五百兩,那就是五百兩。快給快給!”
這兩個老頭子連珠炮般的一唱一和倒是一氣成,絲毫不給在旁眾人插嘴的機會。兩人一個叫吳法,一個叫吳,合起來便成了無法無。看著他們伸手討錢有恃無恐的樣子,在場很多人也就明白了這是怎一回事。
其中一名水手大聲斥道:“倆老鱉犢子,還真是無法無了,訛到我們頭上了是吧?錢沒有,燒火棍倒是有很多條!”
麵對著氣勢洶洶的水手們,兩個老頭竟雙雙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抱著旁邊的桅杆便嚷道:“欺負人啊,沒理啦,撞船殺人都不管啊。”
後麵的一眾乘客開始議論紛紛。船老大見他們開始耍起無賴,明白此時萬萬不能示弱讓他們得寸進尺,他強忍下怒火,和聲道:“老人家你們先起來,到後艙換身幹衣服,事情都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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