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告訴你又如何,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女掌櫃自嘲般的扯扯嘴角,“我是姓元,元清越。”
蔣謙頓時愣神,因為她實在是太有名了。
元家清越,豔如桃李,冷若冰霜。
有一副好皮囊的人不少,她名聲赫赫的原因固然不止是一張臉。
元氏巫族一直女強男弱,元清越更是其中翹楚,她的名字幾乎代表著巫蠱之術的巔峰。
一個詞概括,之驕女。
蔣謙看著眼前這個羸弱不堪的女子,完全沒辦法讓她和腦海想象的畫麵重合。
她確實總垮著一張苦大仇深的臉,除了蹙眉外很少有別的表情,可能是如今太過憔悴,臉色慘白如紙,皮包骨頭像骷髏似的,一點也看不出曾經風華絕代的影子。
元清越見他神色複雜,雲淡風輕的開口解釋,“我以新魂喂養蠱蟲,為留一人,瀆神戲鬼強逆命,極損陰德,如今蠱蟲反噬飼主,我的血,快讓它喝幹了。“
熬完藥,蔣謙隨著元清越出了灶房。
在院子最大的那間屋子,他見到了一個女人。
或許不能是人,隻能算作有意識的行僵。
她坐在柔軟的床鋪上,抱著膝蓋,眼神空洞迷茫的望著地麵,纖細的腳踝上錮著三指寬的鐐銬。
“蠱蟲噬魂太多,亂了她的神誌,她很少有清醒的時候。”
蔣謙凝眉,心知這樣下去,她很快就不再是她了。
為了一副半死不活的皮囊,連累兩個人一起魂飛魄散,又是何苦呢。
元清越好像會讀心一樣,聲音不急不緩卻堅定無比,“她過,即便是下阿鼻地獄,也願和我一起。”
元清越彎下腰,幹瘦的手指撫過她的臉龐,眼中好像含著一汪水,溫柔至極。
她們初遇至今已有十五載。
那時候元清越十八歲,寧息言十二歲。
寧家世代經商,雖然有錢卻一直苦於沒勢,一心想和元氏攀個遠親。
遠親遠到什地步,可能就是他大伯的姑姥姥的堂弟的外甥女是元氏誰誰的妾。
原本元氏不想理睬,一年到頭沾親帶故想來蹭光的人太多,若是一個個都得應付,他們還要不要修術了。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
寧家有錢,特別有錢,有錢能使鬼推磨,年年拿錢猛砸,終於砸來了一個元清越。
元清越當時已初露頭角,有名聲,她來也意味著元氏還是很看重寧家的,寧家老頭子高興的差點氣血倒流,手舞足蹈的領著一家老早早的等在宅前。
那一日,冬至,漫飛雪。
的寧息言牽著娘親的手,遙望長街那頭揚鞭策馬而來的女子。
元清越翻身下馬,長長的眼睫上落了細碎的雪花,銀靴踏雪,抱拳一禮。
“各位久候。”
她一身青色窄袖長袍,裘皮鬥篷裹著頎長的身子,長發高束,眉清目秀。
寧息言揚起臉看她,又低下頭看看自己的襦裙,突然就不開心了。
寧家迂腐,認為女兒家就要有個女兒家的樣子,別習武了,差別對待的家規一條一條的。
比如言必輕聲細語,行必儀態萬方,衣裳總是層層疊疊華而不實。
反觀元清越,英姿颯爽,毫無女兒家的矯揉造作,她真是羨慕到眼放綠光。
寧息言悄沒聲的搓搓手,暗自做了個決定。
寧家有三子一女,元清越平時會在花園教寧息言的三個哥哥習武入道,寧息言就悄悄溜到假山後麵偷看。
她的本意是來偷師學藝,也不知怎的,看見元清越就挪不開眼,一盯一整。
“她可真好看。”
人兒托著腮嘟著嘴,又羨慕到眼放綠光。
後來聽下人到元清越會留在了寧家長住,寧息言高興的原地打轉,忘乎所以的一頭磕在了門框上,嘶嘶哈哈的揉著腦袋還在笑。
日複一日,一晃就是半年,寧息言雷打不動的每辰時準時出現。
即使著了風寒高熱不退,也阻擋不了她的滿腔熱忱。
娘親喂完藥剛離開,她立馬起身穿好衣裳,在被窩塞上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塞出了個人型。
她滿意一笑,暈乎乎的溜了出去。
初夏,晨光絢爛,朦朧的勾勒出元清越清瘦挺直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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