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殘兵敗將般的四個人倆倆分道揚鑣。

    離吟帶著失魂症一樣的將妄直奔千秋鬼域, 一路嘀咕著萬萬沒想到真就這跑出來了，沒了周承的雲宗前途果然堪憂。

    可是不管他從上到地下，還是有的到沒的，將妄也不吭聲, 滿腹心事深沉的像入定老僧, 他自己念著念著覺得沒勁透了，開始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早就提醒過你了, 榆木疙瘩, 要我你解了封印之後就該直接把他綁回千秋鬼域關起來，左右是個殼子，如今家家酒是扮過了癮，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

    “你打算怎辦, 養好傷再去抓他？話他性子還挺倔, 心魔又那重，恐怕不好擺弄啊明明和你的沉玉一點都不一樣，你心也明鏡似的, 搞不懂你到底怎想的。”

    “”

    “這下又多了一個恨你入骨的嘖嘖”

    “”

    “喂，你放個屁能死是怎的？”

    “我不知道。”

    “你是白活了這多年嗎？“

    離吟翻了個白眼，去街上隨手抓了個赤腳郎中回來給他裹傷，結果掀開衣服之後，好懸沒給那看起來好像下一刻就會蹬腿的老頭子嚇的直接歸了西。

    穿心一個大窟窿都快能透光了, 沒醫沒藥的自己止了血, 看著那張麵無人色的臉和怎看怎陰沉可怖的黑眸, 老頭子強忍著喊救命的衝動，哆哆嗦嗦的給他敷了些生肌止血的草藥，連滾帶爬的跑了，差點連銀子都沒敢收。

    另一邊，周子雲帶著兮照在離雲宗不遠的一個偏遠村莊落下了腳。

    村子很，四麵有群山環繞，悠悠煙水，四處縈繞著青草和泥土的香氣。

    三三兩兩的少女在河邊浣衣，時不時能聽見輕歌伴隨著笑語盈盈，夕陽西下，家家戶戶炊煙嫋嫋。

    這些人的生活總是這樣日複一日，如出一轍，也沒什太大的歡喜憂愁，安逸恬淡。

    周子雲站在高處冷眼看著，心莫名的起了點情緒。

    杵著拐棍佝僂著身子的老嫗緩緩朝這邊走來，好半才磨蹭到他跟前，沙啞著嗓子喊了他一聲，“公子，那位公子醒了。”

    周子雲略一愣神，點點頭，攙住老嫗，“我扶您回去。”

    兮照昏睡了三，原本就瘦弱的身子又輕減了許多，正斜倚在床邊低著頭，聽見了腳步聲也沒什反應。

    周子雲立在門口，遠遠的問了一聲，“餓不餓？”

    兮照依舊沒有抬頭，許久才緩緩開口，嗓音有些沙啞，“為什還要管我？”

    周子雲沉默了片刻，不欲與他多言，轉身出屋。

    他們借宿的這戶人家隻有一個無兒無女的孀居老嫗，老人家腿腳不方便，周子雲不好意思勞煩她，所以那隻隻會拿劍的手上此時正握了一把大湯勺。

    他站在灶台前迷茫了很久。

    翻箱倒櫃好不容易找到了米，讓他淘澄完後生生少了一半，也不知道熬粥該放多少水，隻憑著感覺舀了幾瓢倒進鍋，又手忙腳亂的去生火。

    忙活了大半個時辰後，他熬出了一鍋一勺下去什也撈不著的米湯，鬧饑荒時施的粥都比他這好些。

    然後他又花了一柱香的時間挑出米粒，一手端著好不容易搜羅出來的半碗粥，一手端著藥，感歎了一下風水輪流轉。

    等他回到屋子時，床上已經沒人了。

    他眉頭一皺，放下碗奪門而出。

    兮照並沒有走，或者他現在這把身子骨，想走也走不了。

    晚風微醺，皎潔月色映著那道單薄的身影，他光著腳，褻衣的袖子高高卷起，身上隨意披了件外袍，手握著一把還在滴血的匕首，站在河邊發呆。

    他裸|露的臂上有數道細的紅蛇蜿蜒而下，滑過指間，一滴接著一滴落在地上。

    而那把匕首再次被舉了起來，在他傷痕累累的胳膊上又添了一道口子。

    周子雲急聲道，“你在做什？！”

    兮照歪著腦袋看向他，眉稍微挑，“提醒自己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