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說了嗎?花將軍是女的……”
虎賁大營,賀穆蘭的手下們因為下雨無法操練,隻能閑磕牙。
“這你也信?”一個虎賁士卒嗤笑一聲。“人人都說將軍和興平公主有一腿,陛下為了讓大家不討論這事,真是什心思都用過了。”
“你是說……這樣傳,大家就不會再討論那件事了?”
某個虎賁軍恍然大悟地一錘手。
“可為什讓我們家將軍被傳是女人?我們家將軍哪也不像是女人啊!”
“廢話,如果我們家將軍要像女人,你還要和我坐在這談這件事嗎?要是有人和你說狄將軍是女人,你是什反應?”
那士卒露出自己的一口大黃牙,猥瑣地笑了笑。
“……”
能有什反應?
大概是一點都不吃驚吧。
“你明白了吧!”
那士卒拍了拍他的胳膊,嘲笑著他:“你還是嫩了點,大人們的事情你都不懂,那些大人物每天都是這……”
“鹿真!鹿真!花將軍被陛下下旨閉門思過了!那傳言是真的!”
一個從營中方向跑來的虎賁軍士卒滿臉滿身都是水,也不知道是眼淚還是雨水,整個人都在風中瑟瑟發抖。
“真的!真的!是真的!”
“真……真什?”
剛剛還在嘲笑別人嫩的鹿真下巴都合不上了。
“花將軍真是女人!那羅將軍挑走親衛了,花將軍閉門思過不得外出,將軍府很多人闖府,那羅將軍就讓親衛去看守將軍府……”那士卒一邊說一邊抹著臉上不知是水還是淚的東西。
“李副將說花將軍想解甲歸田。花將軍怎能解甲歸田呢?花將軍不想管我們呢?那我們怎辦?”
邊抹臉邊說的士卒終於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大叫了起來:“他娘的,我們又不是慫貨,為什要落到這個下場!好不容易碰上一個好主帥,是個女人就算了,還要還鄉!我們明明跟的是個三十歲不到的將軍啊!”
在此之前,誰不羨慕虎賁軍跟了個好主子?家世單薄,沒有私兵搶軍功;慷慨大方,戰利品一直都是均分;品性高潔,從來不克扣部下的糧餉;最主要的是,他年輕,在他帳下,至少還能再效忠二十年。
對於出身低微的軍戶們來說,這是最容易接觸到大可汗的軍隊,也是完全可以放開自己的顧慮殺敵贏得功名的軍隊……
可誰知道要換了個主將,會變成什鬼樣子?
“那羅將軍說了花將軍是女人了?”
鹿真喝問。
士卒猛搖頭。
“花將軍已經解甲歸田了嗎?”
士卒又猛搖。
“李副將那貨的話也能信?他想當左衛率都想瘋了,也不看看自己可抵得上那羅將軍手上的本事。呸!”
鹿真啐了一口,自己安慰自己道。
“都是外麵來的消息,算不得數,等去花將軍府上做侍衛的兄弟們回來了,再問問是什情況!”
此人在虎賁軍的小兵人緣極好,資曆也老,許多士卒都肯信服他,聽到他在這不驕不躁的分析,許多士卒慌了的心神都安定了下來,隻等著外麵來的消息。
唯有鹿真自己心中七上八下,連回自己的營帳都左腳絆右腳摔了一跤。
因為他知道李副將雖然和那羅將軍不對付,卻對花將軍忠心耿耿,絕不會說不利於她的話,如果連他都說了花將軍想解甲歸田,即使花將軍不是女的,恐怕也起了還鄉之意。
果不其然,五天過後,換班的親衛們回到虎賁軍大營,一群士卒將他們圍了一問,頓時各個如喪考妣。
“什?什?你說是真的?平城都傳遍了?”
一個虎賁軍哀嚎著捂住臉。
“我在花將軍麵前撒過尿啊!我還抖了!”
“你撒過尿算個屁!老子還在花將軍麵前洗過澡!”
說話的是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
“老子婆娘還沒娶呢!”
“我給花將軍倒過洗腳水……完了完了……我阿爺說給女人倒過洗腳水的男人一輩子不會有出息……”
某個虎賁軍士卒跪倒在地,眼睛淚光點點。
“我阿爺回家會抽我的……”
“咱們哪個沒在花將軍麵前洗過澡,撒過尿……”去北涼的路上,一遇到綠洲,所有人都是直接扯了衣衫跳進水,都是男人,露了屁股蛋也沒什,就算全露也沒什,大熱的天,誰忌諱?
“花將軍怎可能是女人!”一個年級小點的士卒慘叫:“我們還見過她和狄將軍摔角的!兩人摸來摸去……”
“誰摸來摸去?”
一聲陰冷的聲音從他們的頭頂傳來。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所有人一驚,抬起頭來再看,頓時驚訝地大叫了起來:“鄭譯官!你們從北涼回來了?怎沒人告訴我們去京外接你們呢!”
麵上猙獰一片,凸凹不平的肉疤遍布滿臉,不是鄭宗還能有誰?
班師回朝,他們這些北涼護送的隊伍應該是要去迎接的。
“路上聽到了點消息,提前趕回來了。”鄭宗渾身上下風塵仆仆,眼睛還不住地望向營門外。
虎賁軍們隨著鄭宗的眼神看向營門外,隻見到一個人穿著蓑衣站在營外,手中牽著一匹駿馬,從傘下隻露出幾縷白發。
“怎帶了一個老頭子過來?”鹿真好奇地看了幾眼,“我們營中不準閑雜人等進來的……”
今日他們幾個當值守二門,說話間慎重了一點。
“是閑雜人等。”鄭宗的壞心情莫名的舒暢了幾分。“所以他進不來,我進來探探消息。花將軍不在營中?”
他們是從西麵回來的,西門外不遠就是虎賁大營,所以鄭宗才對狄葉飛說到虎賁大營先去打探打探消息。
誰知道虎賁大營因為賀穆蘭的事情全麵戒嚴,非虎賁軍中人士根本無法入營,哪怕你是高車虎賁的主帥都不行。
碰了個軟釘子的狄葉飛氣急之下調頭就想走,但守門的幾個人認識鄭宗的腰牌,所以放了這位花將軍身邊的通譯進來,正碰上二門前哀嚎的士卒們,便有了眼前的一幕。
鄭宗心思深沉,心中雖然已經又驚又怒,卻毫無異樣,一群虎賁軍們正在悲痛花木蘭是個女人的事實,聽到鄭宗打聽消息就跟著點了點頭。
“大可汗令她在家閉門思過,已經有快半個月沒來過了,聽那羅將軍說要閉門一個月。你們直接去虎威將軍府探她就是。”
“……原來如此。我之前在路上,聽有人說……有人說……”鄭宗一提到這件事情心口就劇痛,半天竟吐不出剩下那幾個字。
“聽到有人說花將軍是女人是吧?”鹿真吐出口中叼著的草葉,站起身來瞪著鄭宗:“怎,覺得花將軍是個女人,就開始覺得各種不對勁了?你是不是皮癢?皮癢我幫你撓撓!”
態度一下子竟有了天淵之別。
旁人很少見到和善的鹿真這“蠻橫無理”的樣子,嚇得上前去拉架:“人家鄭譯官還沒說什呢!都是在沙漠過命的交情,你別莽撞!”
“我莽撞?你看看他那一副鬼樣子,花將軍是女人礙著你眼了?還是讓你少了媳婦少了爹?你這幅臉我都能看出你的刻薄相,別說等你去了花將軍府上,花將軍怎想了!她又不欠你們什,是男是女管你是什事?你這打探!”
鹿真會一下子炸毛,大半其實是因為心中的憋火無處發泄。鄭宗是戰五渣,打起來也不怕,又露出那樣惡心的表情,鹿真當然想揍他。
“我是皮癢,不過還不勞你來撓,我自去虎威將軍府領受!”
鄭宗麵不改色地盯著他:“我看你們才是各種不對勁,看你們的樣子,外麵的傳聞八成是真的,若花將軍知道你們為了她是女人的事情跟別人打架,你說是我要倒黴,還是你們要倒黴?”
說罷,露出一個“善意”的笑容。
隻是他的相貌早已經毀了,一笑起來整張臉都皺在一起,鹿真擰了擰眉頭,又倚著營門靠了回去。
“你要去花將軍府恐怕沒那容易,據說這幾天花將軍府上大門都要給人踩爛了,那羅將軍閉了四門,陳校尉帶著親衛們日夜巡視,不見外人。”
“謝了。”
鄭宗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外麵不停擺動著蓑衣伸頭往看的狄葉飛,對著幾人拱了拱手。
“我這就去花將軍府。”
說罷掉頭就走,竟像是一點時間也不願意多待。
“喂!”
鹿真突然喊住鄭宗。
鄭宗莫名其妙地回過頭。
“還有何事?”
“麻煩您見到將軍,替我們傳上一聲,就說……”鹿真突然鬧了個大紅臉,“就說……兄弟們都想她了,問她什時候回大營。”
“嘁!”
“我可沒這想!”
“鹿真你別這惡心!”
一幹士卒紛紛噓聲一片,但眼神卻是說不出的溫情,滿懷著期待看向鄭宗。
“想她了,就去見她啊,不是閉門思過嗎?出門是要下獄的。”
鄭宗嗤笑一聲,背對著他們擺了擺手。
“我走了!”
誰替你們這群貨傳話?
老子自己都煩的想在雨跑一圈清淨清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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