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吳並不是個魯莽的人,相反,他隱忍又有決斷,所以當賀穆蘭進了南山,生死不知,花家人人心惶惶之時,蓋吳並沒有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撞,而是告訴花父花母他要回鄉。
在那個時候回鄉,很容易被人看做懦弱無能,或是膽小怕事,但好在陳節和那羅渾等人都理解蓋吳是什性格的人,當知道蓋吳想要做什時,不由得露出擔憂的神色。
“重建天台軍不是三兩天就能做到的,你現在回杏城……”
“隻有天台軍被重建了,世人才能知道花木蘭不僅僅是一介寒門而已。我們盧水胡人向來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她又是我師父,她既然無權無勢,那我就有權有勢給天下人看看,讓人知道師父不是那好動的!”
蓋吳心中隱藏的偏激終於還是露出了一二。
“路那羅回去了,先前分田,盧水胡人也回去了大半,我重新召集族人,也不準備做什,隻要打出天台軍的旗號就夠了。”
“你……”陳節歎了口氣,“你保重。”
“三麵天台旗已回,這不是天意嗎?”
蓋吳大笑著和眾人依依惜別:“我去了!讓師父等我!”
半個月後。
‘等個屁啊!’
從南山悠然回府養病的賀穆蘭,當聽到那羅渾的轉述之後,心頭隻冒出這一句話。
這種“兒大不隨娘”的淡淡憂傷是怎回事?這種“我師父被人欺負了我要去找回場子”的心態……
讓賀穆蘭突然生出了一種自己是唐僧的感覺。
“這是要回花果山水簾洞扯大旗嗎?”
賀穆蘭忍不住自言自語。
“什花果山水簾洞?”
陳節聽到賀穆蘭的自言自語,忍不住好奇出聲。
“沒什,一個猴子的故事罷了……”
話說蓋吳一回到杏城,立刻受到了英雄一般的對待。
在蓋吳沒有去平城之前,盧水胡人過著顛沛潦倒,甚至是坑蒙拐騙的生活。他們以前也有著很強的榮譽,跟隨著蓋天台征戰各國,強敵無不聞風喪膽,結果弄到後來,連世代居住的杏城都差點保不住。
可蓋吳跟隨花木蘭之後,盧水胡人終於又一次被世人所承認,盧水胡的雇軍跟著花木蘭平休屠之亂,又生擒了造反的羌人首領之子,讓魏帝對盧水胡人產生了信任,甚至在秦州為盧水胡人分田、借牛、給女人桑田和麻田負責製造,一下子就擺脫了那些貧窮的日子。
雖然還有很多盧水胡的中老年人懷念昔日快意恩仇的日子,但對於年輕的盧水胡人來說,過去那種貧窮的日子他們已經過夠了,雖然種田辛苦,但老天總是會獎勵勤快的人好的收成的,與其去追求那種刀口上舔血的生活,不如踏踏實實在家務農。
將盧水胡人的生活帶入穩定的,就是魏國的陛下和蓋吳的師父花木蘭,蓋吳又是蓋天台的兒子,在北涼闖下了“小天台王”名聲的年輕人,自然是一回到杏城就得到了大家的追捧。
然而,當蓋吳對盧水胡人們說出自己要重建天台軍時,還是有許多人對此產生了疑慮,甚至出現質疑。
“又要重建天台軍?要打仗嗎?”一個年輕的盧水胡人滿臉驚懼之色,“現在整個中原都是魏國人的,還要打哪?難道要幫劉宋打?我們不能做這種事,我們種的是魏國的地!”
“是啊,蓋吳,你可不能做這種忘恩負義的事情!”
一個中年的漢子吧唧吧唧嘴,搓著手掌不安地說道:“再說,現在也沒什好路子走了,誰雇傭我們呢?”
蓋吳不想和他們解釋自己是為了給花木蘭“仗勢”而重建天台軍的,隻略微提了下魏國對北涼商道未來的規劃,接著對族人們打氣說道:“耕種固然好,但有多少人樂於種田呢?握慣刀劍的手,再去握犁頭,真的就能安居樂業嗎?我盧水胡有那多武藝不凡的男兒,都去種田,先不說可有這多田可種,待時日一久,誰還記得盧水胡人的光榮?”
“你想重建天台軍?”
“是,三麵天台旗已回,這是天意。我盧水胡人通曉諸地語言,最適合保護沿途商隊,尤其是前往北涼的商隊,再也沒有比我們更合適的人選。我曾親自走過北涼,對沿路環境十分熟悉,加上兩地通商我們也可借此獲利,得到的收獲可能超過雇主的傭金……”
蓋吳自從跟袁放學會了“以利動人”之後,原本木訥的言談也漸漸能打動人了。
許多老人還記得當年蓋天台帶著他們從姑臧和敦煌而返,帶著一車又一車的美酒和財寶,那些揮金如土的日子,似乎就在昨日……
“好,我們跟著你幹了!首先要做什?”
早就不甘心種田的天台軍老人們立刻興奮了起來。
“先打出我們的旗號!”
蓋吳揮臂一呼。
“新的天台軍,得有新的旗幟!”
“咦?我們的旗幟不是一直沒有花嗎?”
其實是因為盧水胡人大多不識字,繡了也白繡。
“現在必須要有,我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們天台軍的旗號!”
就像虎威旗一展,敵人頓時聞風散膽一般!
“那用啥啊?”
憨厚的盧水胡漢子好奇地看著蓋吳。
“我早準備好了!”
蓋吳從手邊抽出一個紙包,振臂張開旗幟。
唰!
白色的天台旗在空中烈烈飛舞,露出當中一個鮮紅的標記。
可憐那盧水胡的老人當場就紅了臉,張口結舌地道:“這……這個?用這個不太好吧?”
作孽喲!老天台王會哭的吧?
這都叫什事!
“這可是按照我師父的磐石劍縮小製的!看,我還照著師父的磐石劍雕了一個!”一說到自己的“藝術”,蓋吳頓時大有熱情的從懷掏出一個木雕來。“瞧!像不像?”
磐石劍是把巨劍,又鈍頭鈍腦,但它散發著古樸之氣,端是隻看劍身就知道不是凡兵,然而變成木雕之時……
,你懂得。
“像!像!那旗上的標誌和首領你雕的木雕是一樣的咧!就是繡你這麵旗子的繡娘也能答應?”
小媳婦怎能受得了這個!
“你怎知道!”
蓋吳瞪大了眼睛。
“我找了十幾家,有些一看我的木雕就把我趕出去了,還有繡娘直接抄棍子打我的,就這個,還是我找了一個老繡娘繡的,她年紀大了,又過的窮苦,什活兒都接……”
他有些納悶地看了看手中的木雕。
“為什不接我的活兒呢?難道怕繡旗號惹事?”
扯旗子的又不是將軍,不是聚眾作亂的賊人,就是呼嘯山林的匪患,有些人不敢繡也是正常。
一群小年輕聽到蓋吳和盧水胡老人的議論,伸過頭來一看旗幟,頓時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什?您說花將軍用的磐石是這個樣子?”
想象下手握這種劍的花將軍一劍將敵人捅了個透心涼……
這畫麵太美,根本不敢想象好嘛?
敵人是羞愧而死的吧?
“正是如此!重劍無雙,所以才有磐石之名。”
蓋吳將新旗子展開,遞於身邊的年輕人。
“去,在外麵立一根旗杆,將它掛上!從此它就是我們的……”
“首領,不要啊首領!”
“天啊!我還沒有娶妻呢首領!”
“嗷嗷嗷嗷嗷!我不要進天台軍,真的!我不進我不進啊!你別拉我,我阿母會打斷我的腿的啊啊啊啊!”
“……我們盧水胡人果然就是學問太差,是不是要找個先生來教一教?”蓋吳搖著頭看著鬼哭狼嚎著跑出去的盧水胡族人,費解地摸了摸手中圓潤(?)無比的劍型(?)木雕。
“一個個,都缺乏一雙發現美的眼睛!”
“師父……”他摸著小木雕喃喃自語:“我一定會名動天下,讓所有人都知道花木蘭之名……”
“阿嚏!”
已經從平城出發的賀穆蘭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噴嚏。
“花將軍是不是得了風寒?”鄭宗關心地看了看一身薄衫的賀穆蘭。“雖說已經回暖,但春寒料峭,你穿這少……”
“瞎擔心什,火長在黑山時,哪怕寒冬之時也不過是一件夾襖而已。”狄葉飛淡淡地秀著“交情”,“別說今年春天這暖了。”
“我這是關心!”
“你是瞎操心!”
賀穆蘭見這兩人又掐起來了,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角,扭頭問那羅渾:“你去打探的消息如何?為何蓋吳聚集起這多人?”
那羅渾臉色古怪地回報:
“雜胡們會來杏城,是因為蓋吳準備開天台軍護送商旅的消息傳了出去。有些雜胡沒有田地,名聲又不好,彪悍武勇鬧得鄉間不寧,聽到消息就準備碰碰運氣,看能不能被收了當個馬前卒什的……”
那羅渾摸了摸鼻子。
“但很多雜胡會去天台軍,據說是因為蓋吳有什生子的秘方……”
“生子的秘方?”
賀穆蘭也傻了眼。
“我也不知道,我向人打聽,和我說話的人表情都詭異的很,還有怪笑著跑開的。”那羅渾臉色微微發紅地繼續說:“很多人都傳,說蓋吳從你這得了什秘訣,能讓人多子多孫,而且孩子各個都像你這武勇。胡人重英雄,都想生個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孩子……”
“蓋吳到底在搞什!怎還扯到我了!”
賀穆蘭皺起眉頭。
“離杏城還有多遠?”
“三天路程!”
“加快速度!”
“是!”
“他說的是真的嗎?”
“什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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