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微微一動，楊允將視線轉向雪鴞，“如果是你此刻坐鎮統萬城，你會怎做？”

    這個女人雖然來曆不明，但楊允之前也跟北境的軍士打聽過了，知道在這之前，是這個名叫楚雪鴞的女人帶人攻下的統萬城。她倉促從天啟而來，輕而易舉接手北境軍權，無論如何，他也該知道，這個人雖然年輕，但也算是名將。

    雪鴞沉默片刻，抬頭，微微的搖了搖頭。

    她說，“我不知道。”神色罕見的，流露出幾分茫然。

    在那片刻之間，她也認真想過，如果此時此刻在這的是當初的女武神楚雲昭，她會怎做。

    萬般回憶瞬間湧上心頭。雪鴞這才遺憾的發現，其實她做不到。

    她真的做不到。她一生隻知攻城略地。從來就沒有守護過什人，她想要守護的，最終都被毀掉，那樣的心情一次次經曆，如今再去回想，留下的隻有空蕩蕩的疼痛。

    她記得每一張麵孔，最終死去時空洞的瞳孔看向天空，所有的憤怒與不甘都是針對她，怪她做的不夠。

    英勇之人未必無所畏懼，比如她，想到楚雲清的生死握在別人手上，心底便有一層層的恐懼升上來。她還記得，當初是她自己勸楚雲清深入北陸的，是她自己親手將自己的弟弟推到了死地。當初為了戰局勝利，堪稱不擇手段。如今真正意識到她或許會失去楚雲清的那一刻，才感覺到了恐懼。

    雪鴞說，“我沒有別的辦法，隻能求君候借我軍隊，我自己去闖陣，看能不能挽回我的錯誤了。”

    破軍候點了點頭，是要答允的意思，偏在這個時候，戰鼓轟鳴，雪鴞驟然間抬起頭，銳利的目光穿透兵府大門，直直的往遠處望了過去。

    那一刻破軍候甚至有錯覺，那看似空無一物的目光，似是穿透了兵府朱色的大門，穿透了統萬城空曠的街巷，一直看到了隱隱殘留血色的青磚城牆之外。目光是蒼然的冰冷與悲意。很難想像，在一個年輕女孩

    子的麵孔之上，能看到這樣深沉而又悲傷的神情。

    破軍候正要說什，外麵傳令的軍士衝了進來，急急報信道，“君候，匈奴人攻城了。”

    這句話出口之前，破軍候已經眼看著雪鴞宛如一支箭一般筆直的衝了出去。傳令官傳來的消息對她而言已經是多餘。北境戰場之上，傳訊最快的是戰鼓，戰鼓轟鳴的那一瞬間，整個城市之中，聽得懂鼓訊的人都已經知道發生何事。雪鴞的心一瞬間被不祥的預感填滿，她顧不上別的人，就那自己衝出兵府，牽起自己的白馬一路疾馳往城樓的方向衝了過去。

    破軍候看著她的背影，愣了片刻，才下令，沿途不得攔阻。然後亦召來幕府諸位參議，布置守城的人手。至於他自己，原本該乘輦上城的，想到如今是戰時，繁文縟節可免則免，便幹脆吩咐備馬，先孤身往城樓的方向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