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夢魘並不像之前那樣是從恐懼的極點警醒，而仿佛是摔到了深淵之底。

    我從夢中醒來，白澤依然躺在我懷，氣息均勻地睡著。房間多了個人，對方正背對著我通din hu：

    “大個兒醒了，的還在睡。”

    “指標正常。”

    “……”對方似乎被問了個問題，轉過身來打量了我幾眼。——果然是那個“園丁”。

    “變態、城牆臉。”園丁著，甩了甩另一隻手。接著din hu又傳了一陣爽朗的笑聲。

    園丁直接掛上了din hu，轉過身來看著我：“你瞅啥？”

    “她怎樣了？”我低下頭看著懷白澤

    “之前休克，現在已經沒事了。”

    “謝謝你。”

    “沒什事，我就走了。”

    “那個——”

    “幹嘛？”

    “我的臉為什這疼？”難道摔到深淵底的時候是用臉著地的？這夢境也太過真實了。

    “我打的，怎了？”園丁理直氣壯地揉了揉手腕。

    “沒、沒有，謝謝你。”我本想要微笑一下，但臉頰稍微一動就疼得厲害，表情一定很難看。

    “惡心。”園丁背上藥箱就下樓去了。

    “呃——您慢走。”

    園丁走後，我依舊摟著懷中熟睡的白澤。房間被點了熏香，味道有點嗆鼻。身體的感覺漸漸清晰起來，思緒也重新回到自我之中。從海灘醒來直至現在的所有經曆被一點點喚醒，我細細體會著內心感受與變化，漸漸陷入沉思。

    從海灘醒來的那一刻起，失去所有記憶的我其實時時刻刻都處於不安之中。沒有精神支撐，不時恐懼著，害怕自己會突然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當我想要尋找過去時，麵前終是那漫無邊際的虛無死寂，猶如深淵夢魘——

    孤單疲憊如惡魔耳語，蠱惑著傷痕累累的自我：‘你已經太累太累了，放棄掙紮和抵抗吧，唯有死亡能將你從這無盡恐懼與痛苦中解脫出來。隻需縱身一躍墜入深淵，便能散作虛無，永遠不會再痛苦了。’

    雖然我所經曆的悲傷苦難不及那位前輩萬一，但此時此刻，《隕》中的一字一句，卻感同身受——堂無路，地獄咫尺

    傑森是第一個將我從這深淵邊救離的人，但那隻是暫時的。沒過多久，我又被孤單恐懼拉扯回深淵崖邊。再次將我救離的是阿倫，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玫、愚翁、艾、蘇甚至是百草氏和園丁。但不論他們將我救離多少次，最終我必然會傷痕累累地回到深淵前，獨自對抗自己的脆弱卑微與絕望無助。

    我曾一度以為最終將我救離深淵懸崖的會是蘇和愚翁，而直到今早晨，我才意識到那深淵邊上還有另一個人，和我一樣孤單無助，那——就是白澤。

    每當我回到深淵前時，總有個人默默陪著我，陪著我一同麵對深淵。她就在這，一直一直，一直都在，在我身邊。

    回憶著與白澤相處的點點滴滴，雖然看似是我在照顧她，但其實被慰藉的更多是我。當我感到孤單時，我能看到她就在身邊；當我感到不安時，我們能接觸到彼此的溫暖；當我做錯或錯什時，她至多是沉默一會兒，但她絕不會推開我，更不會逃離我。

    然而，幾前，她似乎意識到，我可能將要離她而去。她沉默；她鬧別扭；她偷偷把我的書藏起來；她心翼翼地親近我；她竭盡全力地表達著自己，而我卻視而不見。羞愧自責湧上心頭，恐懼糾纏著悲傷，“我傷她這深，或許她再也不會原諒我了。”

    我低頭看著白澤，她的頭輕輕靠在我胸前，手依然揪著我的衣袖。看著她如此恬靜，我慢慢安下心來，之前的複雜情緒也開始慢慢轉化。我為我們的共同處境感到悲傷，亦被白澤的不離不棄所感動，情感凝結成淚水落在她臉頰上。

    她醒了，看著我，伸出手輕輕撫摸我紅腫的臉頰——“疼？”

    我搖搖頭，握住她的手，“對不起，原來一直以來，你才是我的堂，而我……卻成了你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