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馬爹爹抽回手,煙杆放進嘴,噴薄的皮煙味道鑽入邵栗鼻中,刺激得她咳嗽起來。
“老漢我是誰不重要,”他道:“我知道你是誰就行了。”
完這話,他喃喃念著:“果然還是自家的娃娃才行”
海馬爹爹這話的音量極低,可邵栗離得也近,她聽見了,聽得心一驚。
自家的娃娃?
海馬爹爹姓紀?
“告訴我又何妨?”她努力扯出個笑容,嘴角卻凍得僵硬,笑得比哭還難看,“我都要死了不是?做個明白鬼,下到地府也好告狀啊。”
這話逗樂了海馬爹爹,要真有地府這種東西,他就也不會活過來,還活了這多年。
他一屁股坐在邵栗旁邊,一手拿著煙杆,一手在膝蓋上輕輕拍著,不回答她,卻哼起歌來。
照樣是那清清冷冷的調子,哼的是《平沙落雁》。
樂聲響起,邵栗忽然愣了一下。這首曲子她聽過,在很虛無縹緲的地方聽的,她想不起來,渾身卻像被樂音刺穿,有什東西拚命的擠進她的身體來。
腦中閃過支離破碎的畫麵,琴,蕭,少年,山洞,斷崖。
她感覺大腦發脹,似乎就要記起點什來,可那些畫麵像流水一般,伸手能碰到,卻如何也抓不住,握不穩。
隨著樂曲達到高-潮,一張清秀的臉浮現在眼前,邵栗腦中嗡的一聲,斷了線,再也聽不見海馬爹爹的曲調。
她緩緩低頭,望向自己的雙腳,穿的是一雙紅色繡花鞋。
紀易安。
她想起來了,那個夢,那個懸崖上的夢,是紀易安和
“紀昆?”
邵栗滿目驚疑,遲遲無法回過神來,她喃喃出聲:“你是紀昆?”
海馬爹爹停下哼唱,兩眼望著邵栗,眼綠光灼灼。
“不對”邵栗輕捶自己的頭,夢的場景不是這樣的。
她忽而將目光轉向阿困,死死盯著阿困那張黑漆漆的臉。
不對,不對!
“阿困才是紀昆。”
阿困和紀昆,長著一樣的臉。
可是為什,為什自己會夢到這些?為什會知道,夢的人是紀昆和紀易安?
阿困喊自己阿姊,喊的其實是紀易安?
寒意再次侵襲全身,邵栗凍得連心都在發抖。她想起來很多夢境,很多年醒了便忘的夢境。
烽火連的屠殺寨子另一側堆滿山坳的屍塊
瘋狂進攻村民的毒蛇被燭台一下一下砸破腦袋的少年
腦中電影似地放映著這些場景,她的眼前早已模糊一片。
她又哭了。
從到大,她很少哭過。被人欺負不哭,父母雙亡不哭,哥哥結婚不哭,被炮彈碎片打穿手臂不哭,偏偏遇著古寨哭了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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