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漆黑的山洞,推開冥府一般的朱紅木門,清新的山風吹在臉上,那副魂牽夢繞的畫麵徐徐在眼前鋪開。
遠山層巒疊嶂,滿山蒼翠,一江秋水映照著天上白雲,一切都還是原來寧靜的樣子。
隻是,再聽不到陳夫子怒罵淩雲誌的聲音了。
“淩雲誌,你個狗東西又死哪去了?讓老頭我抓到,這次非弄死你不可。”
熟悉的怒罵聲從遠處傳來,花九怔在原地,不住的聳動耳朵,以為她幻聽了。
可就在這時,一個衣著邋遢,頭發蒼白的幹瘦老頭禦劍而來,落在碼頭上。
看到他的那一那,花九捂住嘴巴不敢相信,眼眶止不住的濕熱泛紅。
老頭也看到了花九,雖然故意板起臉,但眼底還是止不住的溢出些許笑意。
“你個小貓崽子還知道回來?”
花九眼淚滑落用力點頭,回來了,她回來了
“陳夫子!”
花九不管不顧的撲過去抱住陳夫子的腿,感受到陳夫子身上傳來的暖意,花九眼淚決堤。
不是假的也不是鬼,是活生生的陳敬值陳夫子。
“怎會,你們不是我還是親手把你們”花九語無倫次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啊”
拉長的哈欠聲傳來,用陣法藏在角落釣魚的淩雲誌走出來,“想偷懶睡一會都不行,真是吵死了。”
花九鬆開陳敬值,看到淩雲誌還是原來的打扮,帶著鬥笠披著蓑衣,將手的魚籠遞給花九。
“給,新釣起來的魚,拿去吃吧。”
花九還沒伸手接,魚籠就跳出來一條金色鯉魚,嗖的竄進水,遊得遠遠的才幻化成人害怕的看著花九。
那是鴻蒙仙城的陣靈,小魚寶,看他的樣子,已經擺脫了總是遺忘過去的命運。
“淩夫子,你也回來了?”
淩雲誌笑的點頭,“嗯,外麵沒有我容身之地,隻好回來繼續在這傳道授業。”
“你傳的狗屁道,一天天就知道睡覺睡覺,要不是小魚寶幫你,我看你餓死了也不挪屁股。”
陳敬值罵罵咧咧教訓淩雲誌,淩雲誌滿臉無所謂的掏耳朵。
這幅畫讓花九心底暖流橫生,隻覺這罵聲是世間最動聽的聲音。
花九忽然看向青蘿江深處,既然陳夫子和淩夫子都回來了,那其他人呢,是不是都回來了?
花九在腦海中描繪著歸雁居的模樣,眼睛一睜一閉間,已經到了歸雁居門口。
青磚小院還是熟悉的樣子,院外桃花盛放,院內傳來歡聲笑語,花九推開門走進去。
葡萄藤和廊下掛著的鹹魚,都是熟悉的樣子。
東南希,金滿堂和君不歡正坐在院中石桌邊玩骰子。
“來來來,買定離手了啊。”
東南希叼著跟草,衣服脫了半邊,露出滿是紋身的一條手臂,雙眼放光的盯著金滿堂,用力晃動骰盅。
金滿堂一身金燦燦,滿臉都是老子有錢不怕輸的倨傲。
“滿堂我們還壓大,我就不信你能次次開小!”
君不歡搖著扇子,充滿敵意的瞪著東南希。
“無麵師父,你這腿上隻是有個機關卡住了,我幫你拆下來修修,不打緊的。”
呂萌萌站在葡萄藤下,她麵前坐著一個傀儡人,漆黑麵具,妖冶的暗紅色瞳仁,一身魔氣,還是無麵夫子原來的樣子。
看樣子,是呂萌萌的爹娘幫他重鑄了傀儡身,他也回來繼續當夫子了。
“花九你回來啦”
小茶的聲音傳來,花九看到她從廚房走出來,端著剛做好的清蒸鐵背魚。
院中所有人都朝她看過來。
沒有什問候,也沒有什寒暄,就好像家人回來一樣熟稔的點點頭,然後繼續各自的事情。
家的感覺,也就是這般窩心了吧。
“吃飯了吃飯了!小茶我要吃十桶飯!”
呂萌萌大叫著丟下正在修理的無麵,衝進廚房找她的飯。
無麵看著自己被拆得亂七八糟的腿,氣悶的舉著木板。
上麵寫著給我滾回來!,但是呂萌萌眼隻有飯。
“不玩了不玩了,每次都是你贏!”君不歡趁機推了骰盅。
“誒誒誒,你這是耍賴,這局可是我贏,給錢給錢。”東南希伸手。
君不歡白眼,“誰看見了?。”
“算了算了,”金滿堂打圓場,“這局算滿堂輸,滿堂雙倍賠付。”
“滿堂你”
“唉,還是金兄闊氣,話說,金兄你缺保鏢不?賊厲害那種”
那邊吵吵鬧鬧的收拾桌子擺飯,門口傳來響動,花九回頭就看到靈石從外麵進來,身後跟著一個胖乎乎的小娃娃,頭頂青翠的蘿卜纓子甚是喜人。
“花九。”
“蘿卜!”
花九一把將撲過來的靈石推牆上,跑過去抱起蘿卜仔仔細細的檢查,身體很好,妖丹也很好,蘿卜全都恢複了。
不,現在不應該繼續叫他蘿卜了,人家可是這世間最珍貴的參靈,集天下所有參類靈藥藥力於一身的無上之寶。
“咯咯,好癢,花九不要。”
蘿卜在花九懷笑,他身後跟著的驢子頭帶大紅花,鄙夷的偏過頭,不想看花九那張醜臉。
“真好,大家都在,真好!”
“花九快來吃飯”小茶呼喚花九,菜都已經擺好,大家都在等她,一直在等她回來。
花九鋪開的神識看到山頂五味齋前的幾個人,她回身笑道:“飯我晚點吃,等我。”
“飯在眼前你讓我怎等,我才不要等你!”
呂萌萌喊著去拿飯,被小茶輕輕拍開手。
“等”
花九朝山頂方向跑去,靈石緊跟在她後麵。
走在前往山頂的台階上,看著那些來往的弟子,一個個朝氣蓬勃,讓花九不由的有幾分羨慕,想要回到在此求學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中去。
“九,等等我。”
靈石跟上來,四爪著地,走在花九身邊。
“對了靈石,上次我都忘了問你,你的犬神塚怎樣了?”
靈石揚起那張好看的臉笑道,“很好,有九給的功法,還有計劃,都很好。”
“那你不在,他們可以嗎?”
靈石眼神暗了一下,老實道:“要回去,晚點。九,你跟那個暗魔”
靈石欲言又止,他有點在意暗鷹。
“你說暗鷹啊,以前他幫過我,不過我已經還了人情,以後大概是不會再見了。”
靈石眼神亮了亮,忽然想到流傳在人類中間的一個問題。
“九,我和暗鷹,掉水坑,你救誰?”
花九停下腳步,“你怎會問我這個問題,你和暗鷹都掉不進水坑吧,你們都很厲害。”
靈石咬住花九衣袖,眼神固執,“就掉水坑,會淹死,你救誰?”
花九無奈一笑,用力摸了把靈石的腦袋,“我們靈石長得這好看,我可舍不得你淹死,當然是救你啦,就讓那個暗鷹淹死好啦。”
聞言,靈石歡呼雀躍,一下將花九撲倒在地在她臉上舔了下,然後歡快的跑去前麵帶路。
三頭魔犬因暗魔而一戰成名,而三頭魔犬也因暗魔而被滅族。
他身為三頭魔犬,血脈中懷著深仇血痕,他的宿命就是要滅盡暗魔,重振三頭魔犬昔日的輝煌。
這一次,不以任何種族靈寵的身份,而是以三頭魔犬本身。
花九在後麵看靈石開心的樣子,也不由笑起來。
不多時,他們便到了山頂的五味齋前。
辛世誠一身白色華服,背負古琴畫軸,還是那樣的仙風道骨。
餘正則卻根本沒學到他這一點,一副邋遢樣子,正滿臉愧疚的跟在小笙子身邊。
“你走開,我才沒有你這樣的爹,我要找界主把風邪哥哥放出來,你快告訴我界主在哪。”
小笙子雙眼通紅,顯然是哭過了。
餘正則非但不哄著,還一副混不吝的樣子,“那你叫我聲爹,我馬上把幽明按在你麵前好不好。”
小笙子氣鼓鼓的叉腰,“不許你對界主無禮,道歉!”
“好好好,我道歉,那你叫我一聲爹,就叫一聲行不行。”
兩人繼續拉扯著,許大娘端著碗一邊吃一邊看戲,辛世誠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踹了餘正則一腳。
看到花九,辛世誠怔愣了片刻,眼眶逐漸微紅,“你回來了。”
花九點頭,“嗯,我回來了辛夫子。”
辛世誠眼睛一瞪,“怎又叫夫子,叫祖父。”
花九眼中星光點點,大聲喊道,“祖父。”
陳夫子和辛夫子是真的都回來了啊,這一刻,花九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定。
“那邊那個玩意兒祖父是指望不上了,以後可要指望花九你給祖父養老了。”
“好,我以後給祖父養老。”
“跟祖父一起走走吧,祖父有好多話要跟你說,而且你師父他此刻也在山上。”
花九眼睛一亮,“我師父?墨夫子嗎?他不是在杏林海嗎?”
辛世誠讓靈石留下,鋪開背後畫卷,帶著花九一齊趕往翠竹居。
路上,辛世誠解答了花九的疑惑。
原來他和陳夫子能夠複活,都是幽明這些年的籌謀。
當年鴻蒙仙城慘案,幽明其實並不知情,是風邪自作主張。
幽明原以為風邪對花九的執念會讓他傾盡全力保護花九,卻沒想到他在臥底眾天期間變得更加偏執,才會做出那些傷害花九身邊人的事情。
那時候為了保證風邪的安全,幽明無法經常聯係他,等知道的時候都已經晚了。
事後幽明知道花九非常傷心,就讓他手下的安魂偷偷帶走了陳敬值和辛世誠的屍體。
安魂會養屍,可以讓屍體一直保持生前的樣子,包括身體內部每一個髒器,經脈和骨骼。
除了沒有靈魂,幾乎與活人無異。
然後這些年幽明一直在用他自己的精血做試驗,想要補償花九。
也是他們兩個運氣好,魂魄被吸入千江山圖,又被陳出新一直溫養在靈脈脈眼中。
最終在墨殊寒的幫助下,以幽明精血為引,成功複活了兩位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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