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冬日的夜,天色發暗要比平時快上許多。一輪新月遙掛在如墨夜空中,明月依舊,隻是冬日的天空不如夏日般繁星璀璨,不多的星辰在無垠的夜空中,顯得格外寂寥。
南楚的氣候不同北渝,冬日濕冷,白晝時陽光普照,並不覺得有多寒冷。可一入夜,無處不在的濕潤寒意無孔不入,遠非多穿幾層棉衣就能抵禦。
因此入夜之後,繁華的章華台也驟然沉靜下來。
無人街道之上,一名白衣女子借著朦朧月光,緩緩前行,腰間六角鈴鐺隨著步伐起伏,卻沒有一絲聲響。
天章閣的人,夜夜觀星,記載星辰變化,作息與常人不同。世人日出而作,他們卻與星同起。亙古黑夜繁星,也因為他們的存在,而不再寂寞。
女子約莫走得有些累了,停下腳步,摘掉頭上的笠紗拿在手中,抬頭望向天空。
她沒有看向那耀眼的一輪新月,而是看著空中寥寥不多的黯淡星辰。
天章閣的人不喜月,甚至名為清照的自己也不例外。但天章閣卻是因為月而存在,三百年來,一直在明月的照耀下,注視漫天星辰。
隻是清冷的月光,天章閣的人感受到更多的是恐懼。
“世間真有所謂血月嗎?”
自懂事以來,鳴雌亭侯已經不知是第幾次重複這一句話。
天地無聲,仍舊沒有給她回答,唯有星辰閃耀。天道自古不與人言,凡人隻能仰望星空,猜測祂的心思。
借著月色清輝,女子來到了一處精美府邸之前。隻是此時已經入夜,朱漆大門緊閉,門口掛著兩隻燈籠暖光驅散了冰冷月色,依稀能夠看出門匾上的字跡。
府邸門匾清晰,顯然是剛落戶不久,上書三字。
“雲夢居”
此時女子抬頭望向那一輪新月,眉頭輕皺。
月居中天,處於雲夢居正上方,清照寰宇。隻是今夜明月如鉤,更似刀,森然恐怖。
此時腰間六角鈴鐺作響示警,隻是聲音輕微,不敢高聲語,恐驚園中人。
梅清照心中一動,走到朱漆大門之前,伸手拿起獸麵銜嘴上的銅環,敲了敲。
“砰砰砰---”
銅環與木門相撞的聲音在寂靜黑夜中格外清晰,也令人心驚膽戰。
不久之後,大門旁邊的一處小門被門房小廝推開些許,原本警惕的目光在看到是一名出塵女子後轉為疑惑。
“在下有事求見此處主人。”
梅清照的聲音帶著罕見的焦慮急切。
龍雀騎死後,雲夢居之中雖還有不少下人,但行事都小心翼翼,小廝問道:“閣下深夜造訪,不知和我家主人是什關係。”
“我與她素不相識,但想見她一麵,以證心中所慮。”
小廝雖覺得這女子雖不像壞人,但看她行事說話古怪異常,便道:“天色以晚,我家主人今日早起疲倦,現在已經休息。姑娘與我家主人素未謀麵,還請明日送上拜帖,等候我家主人準許。”
梅清照也知道自己的拜訪冒昧,思索了一會,想起自己師尊教授的相師問路之道。
“在下途徑此地,見這座府邸血氣衝天,不久前剛剛遭受兵燹之災,血流成河。還請稟告你們家主人,如若今日不見我,府中兵災仍將重演。”
尋常江湖術士,相師問路,九假一真。梅清照心想自己半真半假,總該能唬住這些世俗下人。
門房小廝明顯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女子竟是個算命先生,意外的看著梅清照,但仍舊搖頭道:“先生所言不假,府中確實有過兵災。但我家主人有嚴令,任何事不得擾她睡覺,先生還是明日再來吧,切記須午時之後。”
說完,便準備關門。
梅清照一時發愣,堂堂鳴雌亭侯,走遍天下都是讓人尊為上賓,第一次吃閉門羹,居然是因為主人要睡覺這種理由。
此間主人,難道沒有一絲趨吉避凶之意?
就在房門即將關上之時,一個意外溫柔男聲在梅清照身後響起。
“清照?”
驟然聽到這個聲音,梅清照立即轉頭,一個熟悉人影映入眼簾。隻是眼前男子腰佩雙劍,手持一包點心,與自己心中記住的他有些不同。
一年不見的人,此刻在楚國月色之下,竟讓她有些陌生。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