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華城中,天光破曉。
赫連觴攜玄甲軍列,浩浩蕩蕩往皇城而去。與當年的玄武門之變的偷偷摸摸不同,這次他走得是子午門。
正大光明從皇城的正門而入,儼然一副主人自居。
皇城城門總多,然而一路行來,卻是無人敢攔,也沒有理由攔。
赫連觴身居太子,本就是楚國未來之君,這座皇城的主人,如今更是下令明言,皇城之中有人試圖謀害天子。攜兵馬入城以清君徹,行的是光明正大的大義之舉,試問誰人敢擋。
而皇城城門各處守將將消息傳回皇宮之中,更是石沉大海,了無音訊。隱約之間,證明了赫連觴所說,皇宮已失其主,四處人心不安。都明白今日,皇城之中,將要變天。
而入皇宮最快的捷徑,自然是....
司馬門。
司馬門下,值夜守門將軍韓當國哈欠連連,守門本就是苦力累人的活,何況冬日,在門口枯守一夜,身體早已凍僵。皇城守將又不得飲酒驅寒,隻能苦挨等人換班。
不過韓當國家中妻子很是賢惠,知道他守門辛苦,每日都會提前溫好酒水,等他回家後能夠小酌幾杯。然後躺進妻子暖好的被窩,美美的睡上一覺。
想到妻子與美酒,韓當國心不由熾熱了許多,連帶身體都有了幾分暖意。
生活總是冷冰冰,而家,總是能給人帶來溫暖。
隻不過今日的韓當國沒有等來換班之人,自然也不能回到家中,他的雙眼看去,是連綿成群,一身黝黑明光鎧的玄甲軍,頓時愣在原地,眼神畏懼。
當年玄武門之變,便是這隻奇軍,將大皇子與四皇子的人馬殺的潰不成軍,血流成河。那時兄弟相殘的慘劇曆曆在目,如今再見這隻嗜血軍隊,如何不讓感到恐懼。
昨夜汐公主攜雪字營入城,今日太子領玄甲軍而來。
韓當國不笨,自然想到很多東西,原本心頭幾分暖意瞬間冰凍,身體越發的冰冷。
司馬門一開,往後便是暢通無阻,無論太子是要逼宮還是篡位,無限可守,恐怕隻有皇宮禁軍能與之一戰。而此處城門開與不開,在自己的一念之間。
這一念,也將決定自己能否回到家中與妻子團聚,還有眾多朝夕相處的守門同袍兄弟的性命。
玄甲軍未到眼前,放眼看去,連綿起伏,宛如一團黑雲壓城。
生死威壓在前,韓當國感覺口幹舌燥,解下腰間水袋飲了一口,隻是水袋妻子為自己準備的溫水經過一夜,早已冰冷。
冷水入喉,他不由渾身打了一個寒顫,心中卻升出一股豪氣。隨後甩開手中水袋,拔出腰間長劍,衝著奔騰而來的玄甲軍,怒吼道:“司馬門守將韓當國在此,誰敢擅闖天子司馬門。”
既守天子門,自當死社稷。
這帶著一腔熱血的怒吼,似乎震懾到了對方,玄甲軍在司馬門前緩緩停下。
黑色整齊的鐵甲軍列中,為首一人並未披甲,而是一身太子朝服,越發顯得尊貴不凡。朝服上有一隻用江南緙絲繪,隻差一爪就可成真龍的螭龍,栩栩如生,欲翱九天。
赫連觴獨自策馬而出,居高臨下看著這個守門小將,不帶一絲感情道:“宮中有奸臣為亂,本太子欲入宮清君側,你敢攔我,即為叛逆。”
韓當國緊握手中長劍,麵對這位楚國最有權勢之人,畏懼的嘴角都在顫抖,但仍然咬牙道:“司馬門乃天子馳道,你乃太子,而非天子,無詔不得入內。”
對於擋在自己眼前的螻蟻,赫連觴隻是平靜道:“你應知道上任擋本太子的司馬門守將是什結果。”
四年前玄武門之變,赫連觴能直撲皇宮,便是踏著司馬門眾多守軍的鮮血。而後在司馬門馳道內,與赫連汐的丹陽雪字營狹路相逢。
隻是比起當年,經過四年不斷擴軍訓練,如今的玄甲軍早已不是小小的丹陽雪字營能擋。
韓當國昂然道:“司馬門前,從不乏鮮血,或許叛軍,或為忠士,過去是,現在也是。司馬門前,無詔不得入內,這便是規矩。陛下讓我守司馬門,吾既為守門將,自當死守規矩。”
這段話似乎觸動到了赫連觴,隻聽他輕聲道:“為何你們都想尋死。”
身為楚國軍人,自有為國戰死沙場的覺悟,何況是如此重要的司馬門,韓當國傲然道,“活著很重要,但有些事,比活著更重要。”
赫連觴沒有任何情緒,隻是淡淡道:“那你便死吧。”
說罷,揚手。
身後玄甲軍,搭箭拉弓如滿月,蓄勢待發,隻等一聲令下。
韓當國帶著必死之心,嘶聲喊道:“死守司馬門。”
身後甲士齊聲道:“將軍有令,死守城門....”
司馬門不同他處城門,其它城門可以對這位楚國太子睜一隻眼閉一隻,但司馬門有司馬門的鐵律。
對於他們而言,冬日枯守一夜,回到家中,暖身的酒很重要,被窩熟睡的妻兒很重要,但身為軍人。
他們的責任更重要。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