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滿臉灰土的士卒不顧牆上的鮮血倚靠在城垛上大口呼氣，事實上，南城整段已經沒有一處幹淨的地方了。到處都是甯朝士卒與北戎士卒流淌出來的血與已經冰冷的屍體。

    士卒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打退北戎的進攻了，他剛想拿腰間的水壺喝一口水，卻發現右手已經抬不動了。他低頭望去，右手臂的衣甲已經裂開。不知是什時候，他的右臂被人砍了一刀，傷口已經結疤，而他沒有發覺。

    大概再也用不了右手了吧。他心想，卻沒有多大的難過。

    北戎已經再發起進攻，他的心隻有平靜，習慣用右手拿到的他用起了左手，大概適應了一下兵器的重量，默默閉上了眼睛，靜待北戎士卒的到來。

    陳飛帶著三千馬在南城門內，三天的時間，無論南城的戰況多激烈，也無論南城的守將下的命令有多嚴厲急切，在其他人眼，他仿佛不在乎南城的情況一樣，不動一兵一卒。

    他抬頭看著城牆上雙方的廝殺，甯朝士兵與北戎士兵各自悍不畏死，短兵交接，血霧彌漫。

    傳令兵跑向陳飛，以幾乎沙啞的聲音朝陳飛喊道：“請將軍派兵增援南城牆上的同袍！”。

    傳令兵沒有聽到回複，懷著希望的他抬頭看了一下陳飛，以幾乎絕望的心情轉身離去。

    原先南城向邵陽城軍府求援，其他各處守將都不願出兵，唯有陳飛帶著三千兵馬而來。

    這幾天北戎進攻不斷，日夜不休，南城的守軍已經疲憊到極點，傷亡居高不下，然而這位陳護軍卻按兵不動，其他城門也已有北戎壓城，無法過來救援，再這樣下去，恐怕南城門今天都撐不下去。

    “將軍，懇請我們前去支援。”陳飛底下一名將領抱拳說道。

    數百名士卒到陳飛麵前主動請纓，他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南城門的守軍不斷死去。

    “還不到時候。”陳飛說道，聲音沒有起伏。

    那幾百名士卒神色間隱隱有不忿之色，那名抱拳的將領更是不服氣說道：“將軍若是怕死，小的願為將軍代勞，生死有命，小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不準。”陳飛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他抬頭望著城牆方向，看到南城的一名士卒艱難躲過北戎士卒的一刀，正當想持槍反擊時，底下已有飛箭穿過他的胸口，整個人不甘心地倒下。

    陳飛的眼皮微微跳動，他卻強壓住心頭的衝動。

    “再等等。”他說。

    杜言看著久攻不下的邵陽城，饒是他見貫生死，這兩天讓三萬北戎男兒不眠不休、不計傷亡地攻城，仍是給他原本紋絲不動的心境帶來了劇烈的波動。

    “再等等。”他說。

    握劍的手微微顫抖，表現出他此時內心極為不平靜。甯朝與北戎經過兩天的鏖戰，雙方都是強弩之末。機會隻有一次，如果今天再攻不下邵陽城，不僅他將死於大王子手，這三天付出生命的三萬北戎士卒也將白白犧牲。

    副將過來對杜言說：“投石車已經準備好了！”

    成大事者，必有取舍。

    杜言在心對自己說道。

    “告訴他們，今天砸不開城牆，就不必回北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