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你回去啦！別跟著我！”

    小浩不聽話地跳上了一艘停在岸邊的帆船，然後就像海中心駛去。

    “天哪！”應素張開嘴，嚇得臉色蒼白，腳步移不開半步，可任她如何嘶喊小浩回來，他卻仍然固執地一意孤行。

    “嫂嫂！再見！我去其他地方玩了！”小浩高興地朝她招手，可她的臉上卻沒半分血色，明顯感到腳軟，還有一陣席卷而來的不祥預感。

    不多時，一個巨浪打來，小浩頓時沒了影子，應素尖銳的嘶喊卡在喉間，驀然傻了眼的她隻能張大嘴，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小浩啊！”等她終於有了意識，她歇斯底地大叫，不顧自己身懷六甲，衝進大海。

    “快拉住她！有人要跳海！”熱心的遊客見她發了瘋似的往海跑，以為她是要尋短見。

    “你們放開我！放開！”她像一頭發了狂的母獸，不斷撞到拉住她的人們。

    “小姐！就算有什想不開，也不應該輕生啊！”

    “你們不要拉住我！小浩掉進海了！別阻止我救他！”

    說完，她拚勁全力試圖掙脫拉住她的人們，柔弱的身子此刻卻力道大得驚人。

    “天哪！有人溺水了！那快去通知海灘的保安員！小姐，你還大著肚子，海太危險了，還是等海警來救吧！”

    應素被好心人一齊架開，她疲軟地坐倒在地上，整個人不住地打冷戰——小浩，你一定要沒事、一定要沒事。她在心不住地祈禱，可上天並沒有憐憫她。

    維護海灘秩序的警察出動了救生艇，但撈上來的小浩已經沒有了呼吸。

    “小浩啊！”她跪在他身邊，嗓子都已喊啞。

    “他已經沒有心跳了。”海警凝重地望著她。

    她的腦袋像被炸開似的，頓時一片漆黑，呆若木雞地凝視著已不能再說話的小浩。

    “不會的……不會的……小浩，你是在和嫂嫂開玩笑的吧？”她全身濕漉，披頭散發，使勁搖撼，卻得不到回應。

    她怎能相信在幾分鍾之前還活蹦亂跳的小浩，就這樣離她而去了？

    “怎可能，怎可能！”她抱起小浩冰涼的身子，失控地哭喊，“你們快去叫救護車！救人啊！”

    周圍很快圍上了一堆黑壓壓的人，應素抱著小浩，被圍在正中間。

    買冰激淩回來的古浩東沒見到人，正詫異，聽到幾個從出事地點過來的人交頭接耳的議論——“哎呀，真可憐啊！”

    “對啊，怎會發生這不幸的事。小小年紀，就這沒命了，那孕婦好像還是那小男孩的嫂嫂。”

    “這大人也有責任，竟然能讓小孩玩這危險的遊戲。”有些不明就理的圍觀者私下評論道。

    古浩東猛然僵直身體，他們口中說的“叔嫂”指的是誰？為什讓他感覺是在指“她”和“小浩”？

    他陰鷙的眸子掃過前方烏壓的人群，箭步上前，扒開人群，當他冷冽的眸光接觸到躺在地上的小浩時，變得麵目猙獰。

    “浩東，小浩他……”她抬起紅腫的眼，已經渾噩地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犀利的眸定格在小浩被海水浸濕的身體上，預感到不對勁，他單膝跪地，試了他的鼻息——已經沒氣了！

    他豁然抬起頭，瞪住她淚水橫流的臉孔，晦暗的瞳孔像兩把鋒利的刀子。她發誓，她從認識他至今，從沒有見過他像此刻這般凶狠的眼神，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像是對待有血海深仇的敵人。

    “這是怎回事？！我弟弟為什會溺水！”

    應素驚恐地望著他，未幹的淚跡停留在臉上：“小浩他下海衝浪，我叫不住他——”

    他眼布滿紅血絲，握緊的拳頭爆出青筋。“難道你死了嗎？一個大人會管不住一個才十三歲的小孩？！”

    他滿臉的質疑，最後看她的那一眼是極度的鄙夷，那種怨恨讓她本就破碎的心髒完全麻痹。

    “浩東！”應素試圖拉住他，卻被他用力地甩開。

    “拿開你的髒手。”

    他抱起小浩的屍體，無視還挺著大肚子，虛弱無比的她，徑自從她身邊經過……

    隔著混沌的水霧，她無言地凝視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從沒有看到他這無助、沉重的樣子……她的胸口溢上了一陣沉悶的窒息感，壓得她快透不過起來。像是有什與她的生命有之牽連的東西，正在她的身體一點點剝離……

    手術室的燈滅了，醫生凝重地走出來。

    “很抱歉，病人無法搶救過來，已經證實死亡。”

    死亡？

    空氣仿佛瞬間凝滯，有的隻有一張張沉痛的麵孔。

    “老爺？！老爺，您怎了？！”

    在得到這突如其來的噩耗後，古鎮陽的臉色一下子由青變白，全身癱軟，若不是身旁有人扶持，恐怕連站也站不穩。

    應素早已哭啞了，她抬頭望向古浩東，肅殺的臉孔猶如冷峻的羅，大手緊握成拳狀，手背上的青筋暴突，似乎在極度隱忍。

    “浩東，對不起，我……”

    “不要和我說話！”他暴戾地打斷她原本想說的解釋，“張媽，扶老爺回去！”

    撂下話，他狠厲地轉身離開，連看都不屑再看多她一眼。

    “是。”

    張媽歎了口氣，同隨行的人員一同扶著古鎮陽，低頭從她身邊經過。

    眼下，她也不知該怎樣為少奶奶開口求情。

    轉眼兩個禮拜過去了，古家人仍未從小浩遇難的悲痛中恢複過來，應素的心並未比其他人好受，但最令她難過的是，從事發至今，古浩東一直沒和她說過一句話，在家看到她，就當是隱形的，總是擦身而過卻不聞不問。

    “浩東，你有沒有時間，隻要五分鍾就好。”應素叫住正要上班的古浩東，怯怯地出聲。

    古浩東停下腳步回頭，表情冷漠。

    “說，但是請快點，我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浪費。”

    應素一怔，緊握的手關節處明顯泛白——雖然小浩的死她很內疚，也實在找不出為自己辯解的理由，但她不想他恨自己。

    “小浩的事——”她頓了頓，咬緊牙關，抬頭看他，“我很抱歉，但當時我真的盡力了。我有勸過小浩，可是小孩子玩心重，不聽我說的，我想阻止他，可卻追不上他……”

    他的臉色越發冷冽，應素的話斷在一半。

    “你說完了？”他挑起眉，眼眸底掠過一絲戲謔和陰冷。

    應素垂下頭，咽下嗓子眼的苦澀：“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她已不知自己該有怎樣的說辭。

    “你不覺得對不起不僅沒有任何意義，而且像是在貓哭老鼠假慈悲嗎？”他冷嘲。

    “浩東，我……”

    “如果你纏住我就是要說這些無謂的話，那就不必了！”他轉開臉。

    “不，你聽我說，我不是在你麵前博同情，小浩落水的時候，我有想去救他，隻不過我被周圍的旅客拉住了！”應素失控地拉住古浩東的衣袖，他不屑一顧的樣子幾乎要把她的心髒撕扯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