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選擇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邱上嶺春 本章:79 選擇

    如果您發現是防盜章, 說明您的訂閱不足百分之六十, 需要晚一天看剛開始賈琰說要讀書,賈赦隻嗤笑了兩聲, 一來是因為賈政而厭惡讀書人那些拿腔作勢的派頭,二來也是因為輕視,不信這個庶子有多大能耐。

    這是個非常容易理解的想法, 人在自己某一方麵長期居於弱勢時,索性自棄, 弄出一副瞧不起的派頭, 自己先踩起來, 在別人提起的時候, 方不至於太過尷尬。

    但現在賈琰真學出點名堂了,那就不一樣了,賈赦的心自覺壓過賈政一頭, 連賈母最近也對他和藹了不少, 於是現在看賈琰,也帶了點滿意。

    麵上卻不顯。

    “不過是個秀才,也不值當什,”賈赦斥他“莫學了那起子沒見過世麵的人,但凡有個什奇異的玩意, 便當寶貝似的成日掛在嘴上, 自覺上臉, 還不知道別人背後怎笑話你呢”

    這是暗諷賈寶玉銜玉而生的事了。

    賈琰自動把他的話翻譯為“勝不驕敗不餒”, 誠心應是。

    賈赦又道“你如今在園子, 老太太又喜歡熱鬧,我不能時常親近,你便多走動走動,老太太看著歡喜,也算你一片孝心。”

    賈琰心打了個彎,笑回應“院子姐妹眾多,才華性情極好,兒自覺多有不及,一對比,越發顯得兒笨拙鄙薄,討人嫌,不如安心於學業上用功,老太太看著倒順心。”

    賈赦撇他一眼,冷笑兩聲“蠢材蠢材”便拂袖而去。

    賈琰也不在意,提著食盒,一路閑庭信步,往紫菱洲而去。

    春光爛漫,幾個小丫頭懶懶散散的坐於回廊上,嬉笑打鬧。

    在院子偏角的樹蔭下,安安靜靜的坐著一個女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正拿著花針穿。

    “二姐姐,”賈琰笑道“我給你帶了好東西,咱們屋子吃去。”

    迎春抬頭,見是他,也輕輕的抿嘴笑了笑,腳步輕快的隨他一起進屋。

    賈琰手的食盒是他自己設計做的,分三層,精巧非常,碗,簠,皿,杯,盤,應有盡有,而且都凹出了具體形狀,即使顛簸,放進去的食具也穩穩當當,用郃木做內,起保溫效果,又把削薄了的竹子骨裝飾於外,上題“客食暖,還寒歸,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把食盒打開,瞬間香味撲鼻“滿芳軒那新上的,我等了一早上才拿回來呢”

    一碗香稻粥,一道蜜餞蒸青筍,一道黃陂魚子肉,一道荔枝空心卷牛耳,還有幾道菊香糕。

    迎春疑惑,溫聲問道“我是知道你的,你哪有這許多閑錢來”

    賈琰取了一雙玉筷,一把木勺遞給她,笑著指著那碗粥道“香稻米一茶杯,多用水,加紅棗數枚,去皮核,煨一宿,極糜,濃稠正好,晏晝時用,最益人。滿芳軒以菜品聞名,我卻獨愛這粥,二姐姐,快嚐嚐看。”

    見他避而不答,迎春也就不再問。

    隻是又遲疑道“德規鑒說,女子不可重口欲。”

    “你老看那勞什子書做什”賈琰皺眉,知道勸她也沒用,轉而道“二姐姐不是最奉行隨遇而安嗎,我既送了來,你不吃,豈不是白白浪費我一片心意”

    賈府四位小姐,那是按著琴棋書畫培養的,迎春是“棋”,以前來的時候,也多見她自己執子而下,但賈琰與她下了幾次就發現,迎春並不是愛棋之人,問她,她隻道“家就是這樣安排的,丫頭也叫了司棋,我不好白擔了這名頭,學就學罷,總歸也沒什。”

    詩詞歌賦她不愛,女孩子那些首飾花鈿她也不愛,時間長了,賈琰才發現,迎春其實是愛吃。

    但她的愛吃並不會表現出來,頂多就是比旁人多吃幾塊點心,很是克製。

    因此她對著這些美食也就是遲疑了那一下,等賈琰一勸,她就安然的坐下了。

    舉筷的時候才發現賈琰隻取了一套食具,她便抬頭問他“你不吃嗎”

    賈琰從麵又拿出了一壺酒,衝她晃晃“我有這個足矣。”又笑了笑“慶賀我再次中榜。”

    迎春點頭,抿著嘴笑了一下,也替他高興。

    賈琰取了一個盞杯,臨窗而坐,自斟自酌。

    賈琰異世而來,初到時,縱使心性堅韌,然親人,朋友,事業,種種過往瞬間隔斷,無處可尋,故每天恍然若夢,很是渾渾噩噩了一陣子。

    那時候,他就很喜歡到這個不同母的姐姐這兒來。

    他迫切的需要人陪伴,來證明這不是一個荒唐的夢,又不希望有人來勸慰他,以提醒他生命曾經一切已經失去。

    他時常一坐就是一下午,什也不幹,就是靠在窗邊發呆。

    迎春也不問他,她就幹她自己的事,看書,繡荷包,穿花,數米珠,有時候就跟著他一起發呆。

    後來一直就是這樣的相處模式,司棋看著奇怪,笑話他倆兒是在參禪。

    他們自己倒是不覺得別扭。

    這次迎春本來以為賈琰坐坐也就走了,誰知他卻開了口。

    “二姐姐,”賈琰拿著酒杯衝她笑“你這一頓吃掉的可是我的束脩。”

    迎春嚇的把筷子一搭,她道“這怎說”

    今日他像往常一樣去向錢木齋請教,錢木齋卻沒有再收他的銀子,端出了少有的認真鄭重,跟他促膝長談,說他的科舉之路已經到達頂頭,就是個秀才,今年鄉試絕對再無希望,讓他三年後再考。

    賈琰心明白,即使三年之後再考,錢木齋仍可以輔導他功課,現在錢木齋卻連束脩都不收了,明顯是暗示另一層意思,那就是三年後他也考不上,勸他另謀出路,勳貴之家弄個閑官的方法多了去了,不必執著於科舉。

    錢木齋覺得自己是出於好心才告知於他,要是別人,他才不說實話呢,考一輩子也不管。

    “二姐姐,先生今天跟我說了一句話,你來給我評一下,”賈琰端著酒杯站起來,道“馬有千之行,無人不能自往人有縱天之誌,無運不能自通時也,運也,命也,非吾之所能也”

    賈琰笑著問她“二姐姐,你覺得可對”

    迎春聽了,點頭讚同“這話很是,本來很多事情就是不能強求的,有縱天之誌又如何,也要看命,看老天爺能不能給你罷。”

    說罷她長歎,似有無限悵意,臉上是一貫的淡然。

    賈琰冷笑了一聲,仰喉將酒一飲而盡,就疾步而出。

    門外一個小丫鬟和一個媳婦正在吵架。

    小丫鬟正是繡橘,見賈琰出來,就拉著那媳婦到賈琰麵前。

    “三爺你給評評這個理,”繡橘一把抓住那媳婦,從她頭上拔下來一隻溜銀鏤空梅花簪,隨後反手一推,推得那媳婦一個趔趄。

    繡橘隻管拿著那簪子讓賈琰看,氣憤道“這簪子明明是前兒老太太才賞給我們小姐的,今兒就戴在她頭上,這也太張狂了些兒。”

    那媳婦是邢夫人陪房的侄女,喚做連英,素日仗著自己是邢夫人的人,加之迎春性格軟弱,在院簡直是橫著走的。

    故而也不怕賈琰,隻扭著腰哼道“哎呦這話兒說的,我不過是看著好看,小姐心善,就讓我戴著稀罕一會兒子,繡橘姑娘不問青紅皂白就這一頓,氣性兒也太大了。”

    繡橘啐了一口“我呸讓你戴,那是土地爺逮屎殼郎,還怕髒了手呢”

    迎春聽到動靜趕忙出來,道“何苦來左不過就當賞了她罷大家都安生些”

    “小姐,”繡橘急急打斷了她的話“老太太前兒才給你的,你轉眼就賞給這個婆子,也太不像話了。”

    迎春還是隻道“快散了吧,散了吧。”

    那媳婦聽到迎春的話,眉梢盡是得意,貼著身子又站過來,笑道“唉,姑娘消消氣,我得罪了你,任你打罵都行,可你非要拉上小姐爺們陪你一起鬧,就忒不像話了。”說罷就舔著臉又來抓繡橘手上的簪子。

    誰料她手剛伸出,身子就被人一腳踹出了數米,頭正好磕在院的花石上,瞬間就見了血,那媳婦伸手一抹,登時就鬼哭狼嚎起來,又哭著說要找太太做主。

    迎春左右沒主意,就要去扶她,被繡橘一把拉住了。

    賈琰陰沉著臉,聲音平靜的道“我不跟你廢話,兩條路,第一,你拿出二十兩,自己去太太那拿賣身契,我給你體麵,就說你是自願出府。第二,下人偷竊,以罪論處,要在府尹大牢呆一年,你要想去那,我也不攔你。你要是打量我在嚇唬你,你不妨試試看,若是我比你先出了這個門,我就當你選第二種。”

    那媳婦乍聽唬了一跳,惴惴不安,也不管兜頭的一臉血了,爬起來就開始磕頭認錯,隻說自己再不敢了。

    賈琰抬腿就走。

    那媳婦這才慌了,忙說自己去找太太說自願出府,趕在賈琰前頭就跑了。

    這院鬧了這一出,早有別院的小丫頭在探頭探腦的看熱鬧,院素日愛戲耍的丫鬟婆子都熄了音,一個個垂著頭也不敢吭氣。

    迎春看鬧成這樣,隻歎“何苦來。”

    賈琰對繡橘道“給我拿紙筆。”

    迎春道“你又要做什,那人不是都認了嗎,橫豎她出府就完了。”

    繡橘動作很快,一會兒就抱了紙筆出來。

    “鋪在那。”賈琰指了指院子內的石桌,等繡橘放好後,賈琰就開始給寫狀貼,很快就寫好了。

    賈琰拿著狀貼吹了吹,就收起來準備走,迎春一直在勸他,他理也不理,把狀貼收起來,又把一紙直接塞給迎春,就徑直走了。

    迎春疑惑的把留給她的那張紙展開,入目便是豪氣疏狂的一把狂草

    自棄者天棄自助者天助

    其筆墨橫姿,力透紙背勢若蛟龍,似有攜雷霆之意。

    院門掛一副匾額,提著這別院的名字“桃花源。”

    正是榮國府長房賈赦之子,賈琰所居之地。

    “這是什破勞什子藥,怎抹了這多天也不見好”小丫鬟羊花氣呼呼的執了銅鏡,拿與賈琰瞧。

    賈琰看書正累,正仰在椅角上閉目休息,聞言便睜開眼,朝銅鏡瞅了瞅,隻一瞬又躺仰回去,不當一回事“男子漢大丈夫,這點子疤算什”又笑道,“疤痕是男人最好的勳章,可惜這種帥你們不懂。”

    磐月對賈琰各種顛三倒四的話早已見怪不怪,隻是搖頭表示不讚同“你自己不在乎不要緊,可須記得科舉有一條規定,麵無大傷。你這般拚命讀書,要走科舉這條路子,莫要陰溝翻了船。”

    賈琰失笑,不以為意,隻道“我有分寸。”

    羊花卻坐不住了,朝他伸手“二太太不是賠了爺十兩銀嗎拿來,我去朝暉堂老大夫那拿點好藥。”

    “哎呀,你這丫頭真是自討沒趣”磐月轉身扯了羊花過來打她的手,開口打趣,“這幾年你還沒看透嗎爺雖生在富貴之鄉,偏生和我們鄉間人一樣,那是一雙財迷眼,想從爺手摳出銀子來,你且沒有那個本事呢。”

    賈琰聽了也不惱,反而撫手讚同“知我者磐月也。”

    正笑鬧間,卻見有一小丫鬟來,手捧表禮一份,金錁一雙,道“這是貴妃娘娘給琰三爺的禮。”

    賈琰愣了一愣“貴妃娘娘”

    磐月忙抓了一把瓜子給那小丫鬟,笑道“我們三爺近日一直讀書,又煩身上不舒服,這是症了,你回去告訴太太,三爺也一直惦記著貴妃娘娘呢。”

    那小丫鬟也笑“全府誰不知琰三爺用功,都等著琰三爺蟾宮折桂呢。”又將瓜子放在桌上,“貴妃娘娘體恤,連我們也賞了好些東西,這瓜子留給姐姐們吧。”剛出院門就聽到小丫鬟啐了一口,用故意能讓屋人聽到的聲音說“一點子瓜子,當誰稀罕呢”。

    小丫鬟嘴的貴妃娘娘是府上的大姑娘,賈元春,前些日子被封為賢德妃,今日回家省親。

    至於賈琰額頭的傷,那是秦鍾寶玉和一個叫金榮的在學堂打架,寶玉的小廝茗煙失手拿硯台砸的,王夫人怕眾人見到賈琰額頭上的疤相問,便送來十兩銀,一來表示歉意,二來委婉的暗示今日他最好不要露麵,否則讓賈政知道了,少不得寶玉得挨一頓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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