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她是個,好姑娘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柯染 本章:第68章 她是個,好姑娘

    楊廣倒不曾想賀盾對李德林評價如此之高, 想一想李德林當年受父親重用時的所作所為,倒覺得是功臣末路, 聽她拜老師的事,也沒有立刻應下。

    倒不是他不相信賀盾的話,隻在想這件事如何做,畢竟李德林是遭父親厭棄的臣子,阿月與之結交尚可得過去,他跑去拜師,一個不好, 隻怕要惹父親猜忌厭惡。

    賀盾一時間並沒想到太多, 隻當楊廣是對楊堅政治思想的弊端沒有最深層次的認識,沒放在心上,絞盡腦汁, 勸得苦口婆心。

    “阿摩你熟讀史書,定然聽過這一句話,‘善者因之,其次利導之,其次教誨之,其次整齊之, 最下者與之爭。’這是司馬遷大大寫在《貨殖列傳》的一段話。

    意思是對於一些社會自發的活動,國家應該少加幹預, 無傷大雅的情況下順其自然, 有傷大雅的時候最好的辦法是因勢利導, 其次是教育教誨, 下等的是利用法令強製性整齊約束,最下等的是和下屬百姓爭利益。

    無論是強迫百姓們誦讀孝經,還是遏製消費娛樂,長遠來看,都不是妥當之法。

    消費刺激經濟,這不是西方才有的經濟學理論,早在[朝遠古的春秋時代,就有思想家提出來了。

    譬如管子的《奢靡論》。奢靡論講適當消費必然刺激經濟文化社會的發展,這就是很合乎社會發展的思想理論,但楊堅與宇文邕一樣,軍閥貴族集團出生,軍國思想根植血液,連民間音樂百戲這些都成了朝廷明令禁止的項目,一心一意隻想著朝百姓填鴨似的灌輸忠君愛國的思想,希望他們安分種田耕戰,用這樣的軍國思想來統治和平年代,實際上直接扼殺了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過猶不及。

    這書房的書賀盾都看過,見楊廣背後恰好放著這兩本,眼睛亮了一下,當場便翻出來了,“阿摩,這個書你先前便看過了,不過你沒有真正的在這方麵做過事,可能很難理解刺激消費的影響會有多巨大。”

    楊廣點頭,把賀盾遞到跟前來的《奢靡論》《貨殖列傳》翻了一遍,這些書他原先也看過,現在對照著朝堂政事一一剖解,感觸就更深了一些。

    父親想要讓州郡百姓千篇一律,方法又太過簡單粗暴,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時間長了,必生禍端。

    李德林這些年與父親據理力爭,爭的便是這些,倒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楊廣想了想,沉吟道,“這樣罷,我先與父親,他若同意了,我再登門拜訪李德林。”他需要學習曆練的地方確實很多,也需要收攬人才。

    這件事雖難,卻也不是全無希望。

    一則他可以跟著李德林學文章文才。

    二則他的身份是皇子,不是太子,父親希望太子繼承他的朝政理念治理國家,對其他藩王皇子,就未必了,他這做,父親隻怕還更寬心。

    楊廣應了,賀盾高興不已,想起李德林鋪子的事,又朝楊廣道,“阿摩,還有個事請你幫忙,阿摩派人去晉陽查一查李大人的鋪子,那個鋪子有問題,李大人的政敵若是先查到這些事,拿出來彈劾李大人,事情就更複雜了。”

    楊廣應了,當下便把暗七叫出來交代下去了,讓他連同並州傳來的政務一並送回去,他把方才理過的那些有爭議的詔令整理出來,打算明日進宮的時候與父親一,若能勸得動得通,於大隋也是一件好事。

    賀盾解決了心頭大患,心安定下來,便不再什,坐在旁邊整理謄抄楊廣的讀書筆記,打算單獨編製成冊。

    廣通渠的工事一定下來,整個長安城都動起來了,賀盾楊廣負責的範疇不同,每日便各忙各的。

    賀盾對修建工事沒什心得,但她擅長勘測和處理數據,對水文地質也有一些了解,大建築師宇文愷試用了她兩,覺得合用了,兩人就漸漸熟稔起來。

    楊廣忙完調度,知道賀盾還在忙,便自己先進了宮。

    楊堅見他是一個人來的,問了緣由,倒是樂了一聲,“宇文愷年不過三十,且樣貌英武,有才華,品性也不錯,很符合阿月的喜好,阿摩你竟是放放心心一個人回來了。”

    楊廣回道,“父親,兒子這點自信還是有的,父親您就莫要幸災樂禍了,兒子先來,是有是正事要與父親。”

    楊堅聽是正事,點頭示意他。

    楊廣直言道,“父親,我聽阿月,李德林大人調往晉陽任職,我久仰他文采出眾,想拜他為師。”

    楊堅聽了不語,半響盯著楊廣問,“是不是阿月讓你這做的,你自聽話孝順,這次明知朕厭惡李德林,還往他跟前湊,拜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名頭大了去了,阿摩,便是阿月讓你來,你當真來這件事,也很出乎朕的預料。”

    楊廣並不回避父親的注視,坦然道,“有這一部分原因,阿月她擔心李大人外任後傷心失意,想著找點事情做做,可以散散鬱氣也好。”

    楊堅思量半響,點頭應允了,聽楊廣謝他,看了他好一會兒,神色複雜,“他文章確實做得出眾,你跟著他學學也無妨,不過旁的便算了,你若學得他那一身臭脾氣,心我抽你。”

    “還有他那身慈悲為懷的政見學,誰我砍誰的腦袋,你若一並學來,我便問罪阿月了。”

    父親這話真是奇怪,倒和他預想的不同。

    楊廣堪堪壓住心的震驚,和隱隱有些冒出頭來的欣喜若狂,強迫自己發熱的腦子冷靜下來,得益於他多年克製喜怒的自製力,聽了皇帝這番出乎意料的話,心的情緒並沒有露出分毫。

    “罷了,隨你去了,愛學便學,你過得悠閑自在些也無妨。”楊堅著拍了拍楊廣的肩膀,似是想什,又再無多話了。

    楊廣便知父親許是有一點對他滿意,但這點滿意猶如浮萍撼樹,太微弱,轉瞬即逝,不足為提。

    心頭那點熱意也立時沒了蹤影,楊廣心連失望都沒有,世上哪有這簡單的事,至少現在是一個好的開端。

    楊廣心平靜,隻做沒看見父親的神色,也將昨夜理好的那些想勸誡國政的話壓了回去,他也看得分明,話出來不但勸不動父親,反而會禍害李德林的性命,他也會步入李德林的後塵,遭遇冷待,父親針對的並不是李德林,而是這一種與他針鋒相對的治國理念。

    百害無一利。

    楊堅起相州刺史豆盧通的事,問楊廣,“這件事你怎看?”

    父親這些有弊端的政令,能實施得下去,關鍵便在於清明政治,這一步是絕對不能讓的。

    楊廣便道,“豆盧通調任相州刺史,一上任就先送了一大批淩文布匹進宮,父親正整頓官風,他這等奢靡腐化的做派,當按律處置才是……”

    楊堅臉色不好,楊廣搖頭接著道,“正因為他是父親的妹夫,兒臣的姑丈,皇親國戚,更要嚴懲不貸,眼下不光百姓們看著,朝臣們也看著,看父親如何處置。”

    ”豆盧通混賬玩意!”楊堅神色頗為惱怒,這妹妹算是走得近的國戚,卻這般不知收斂,硬要往他臉上抹黑。

    楊堅越想越不順氣,點頭道,“也好,朕三申五令,他當耳旁風,不重重責罰他,往後還如何服人。”

    豆盧通的貢品才報上來,這還不到兩刻鍾的工夫,越早處置了越好。

    楊堅叫了石海進來,吩咐道,“讓柳機進來,再把豆盧通送來的布匹,朕這的,皇後那的,全部堆到大興宮門前,讓人看好了,燒得幹淨再過來回稟。”

    石海見慣了風浪,倒沒怎意外,領命去了。

    柳機進來,按照楊堅的意思擬好了詔書,立馬拿出去宣讀,豆盧通不但被免官,事跡還被原封不動昭示下,以儆效尤。

    楊廣搖頭失笑,“父親你這招太狠了,公主府在下人麵前丟這大臉,姑姑隻怕要來找您哭一頓的。”

    “所托非人,哭有什用。”楊堅處置了人,心氣順了些,索性把案幾上的文書拿過來,示意楊廣看了問,“你文才好,做文章也算一把好手,看,光看奏報的行文,這些哪些合用,哪些不何用?”

    楊廣拿過來看了,越翻越覺啼笑皆非,“父親不是已經通令州郡,公私文翰,一律都據實簡寫?怎五花八門,什都有。”

    有的極盡弄腳之能,諂媚之功,歌功頌德阿諛奉承,寫得糟糕的讓人隔夜飯都能吐出來,寫得好的看得人通體舒泰。

    有的洋洋灑灑平平仄仄,如同詩詞歌賦一般辭藻華麗文筆繁瑣。

    有些又過於簡單白話,像是路遇百姓記錄交談的方言流水賬,看得人昏昏欲睡腦殼發脹。

    楊廣看得想樂,“這光看一遍實在是不夠。”想要從這些冗長的篇幅找出要緊事來,第一眼睛要好,第二分分析歸納能力還要十分過人,並且能看出頭各種引申義潛藏意才行。

    楊廣把馬幼之的奏章抽出來,遞給父親,笑道,“像這樣要錢要糧之前先一頓好哭,偏生文辭極好真摯澎湃,看他的奏章還得先聽一個故事前傳,跟著痛哭流涕感慨同情一番,翻到末尾才能看出他的意圖,真是……難怪父親每日要花這多時間看奏疏。”

    楊堅亦是哭笑不得,“他們當朕是放屁,今日恰好,一並處置了。”

    楊廣把一本簡單樸實,敘述簡短明了有敘的文書抽出來,一看署名是李德林,不動神色的蓋過了,這時候拿出來,也是紮父親的眼,不提也罷。

    柳機在旁筆墨伺候,楊堅著令吏部查辦馬又之、王錚、蕭吉等人,罰俸停職,先去大牢蹲幾再,連上他們做的奏本,無甚機密要事的,也一並貼出來,供下人引以為戒。

    楊廣想了想便道,“父親不若把當年邳國公蘇綽定的文翰格式略加調整,頒布推行,兒臣看過邳國公的文章,樸實無華,明了幹練,也好給朝臣做個範本。”

    蘇綽是蘇威的父親,有名的能臣,他的事楊堅也知道一些,“也罷,省得來跟朕哭不會寫,這事等高熲從北邊回來了來辦。”

    兩人正著話,外麵石海進來行禮,是晉王妃到了,“皇上該更衣了。”

    楊堅去換常服。

    楊廣去外麵等,見石海站在外頭,路過時便低聲問了一句,“石大人,晨間大哥是不是來過。”

    這也沒什是不好的,宮都知道的事,石海點頭,“被痛批了一頓回去了,太子爺拿著他鑲金嵌玉的鎧甲到處炫耀,自個在宮也時常拿出來觀賞把玩,被皇上撞見,皇上看了很不高興,把鎧甲沒收絞散了不,還賜了太子些以前穿過的舊衣物,中衣外袍各一樣,讓太子每拿出來看一次……”

    石海著自己也樂了起來,“另外賜了一雙筷一碗粳米菜團飯,讓太子爺吃上倆個月,可把太子爺給愁的。”

    楊廣聽得直搖頭,心難怪,倒也不再多問什,自己去外頭院子候著了。

    賀盾見楊廣出來,高興道,“阿摩,宇文大人若是規劃得當,按照父親給的民力,廣通渠動起來的話,三個月就能完成了。”

    楊廣應了一聲,接過她手的禮物,兩人站著了會兒話,等楊堅一身青衣便服的出來,已經黑透了。

    石海也扮成了個尋常百姓的模樣。

    幾人是從李府的後門進去的,這宅子楊堅路也熟,五六年前他還在宇文贇鼻息下不敢亂動的時候便經常來,輔政監國的時候來得最勤快,現在乍然一看,牆壁斑駁,廊柱腐朽,清貧又破敗。

    李德林快步迎出來,後麵跟著李百藥與倩娘。

    賀盾猜想楊堅若肯來,李德林會很高興,卻沒想到會高興成這樣。

    賀盾把禮物遞給他,這是皇帝送的時候,李德林語氣顫抖老淚縱橫。

    賀盾與楊廣連著百藥他們先去偏廳候著,兩人有情人終成眷屬,楊素今日還贈給李百藥財物萬貫,資助他學習用,可以是很圓滿了。

    兩人感謝楊廣那日出手相助,言語間親近誠懇,相談甚歡。

    楊堅看這宅子老舊清貧,再看平日朝堂上隻恨不得有多遠滾多遠的老頑固褶子臉上都是水漬,心亦是堵得慌,沉默半響,坐下來便開口問,“當年不是允你挑選一座宅子,選去哪了,還住這等破爛屋。”

    李德林知是自己失態了,慢慢平複了情緒,起身想趁著臨別之前再勸楊堅兩句,但楊堅何等眼力,這些年與他死磕磕出經驗來了,看李德林熟悉的神態冒出來,眉頭立馬豎了起來,“把你要的話咽回去,我耳朵都聽得起繭了,道不同不相為謀,今日是百藥大喜之日,我看著他長大,今日大喜之日,我不想與你吵架。”

    李德林唉唉歎了口氣,事已至此,政令已如數發下去了,便是動了,也不好朝令夕改,再多也無益……

    也罷,李德林便又坐下道,“皇上今日肯來,德林已經了無遺憾了。”

    不朝堂政事,看著便也順眼了許多。

    楊堅看他一直拿著禮物,便道,“禮物是朕讓阿月備的,拆開看看她備了什。”

    兩人中間隔著個廳堂,一左一右的並不方便看,楊堅起身坐去李德林那邊,隻覺又熟悉又陌生,自他登上帝位以來,已經無人與他並肩而立了。

    李德林拆了精致的包裝,麵黑色的絲緞一方羊脂玉枕,燭火下瑩潤剔透,流光溢彩,李德林哎了一聲道,“這太貴重了。”

    楊堅一眼便認出是他用過的舊物,想著阿月方才遮得嚴嚴實實的不給他看,好氣又好笑道,“這是我當年用的舊物,蘇威進宮偶然瞧見了,跟我大談節儉德行,連著我的帳子還有銀鉤一並拆了,被阿月要走了。”

    李德林搖頭道,“確實是該拆,隻是這東西太貴重了,皇上收入國庫留用罷。”

    “論哄人開心,朝堂上上下下還沒人比得過阿月的。”楊堅倒是笑了一聲,“留給你罷,外頭也無人知曉這是朕用過的,這寶貝能換幾座宅子了,朕實話,並不想留你,你去了並州,用這個換個舒服點的宅子住,莫要虧待了自己……”

    李德林謝過皇上,兩人相對無話。

    楊堅不大想走,又道,“我聽阿摩想拜你為師,索性把百藥提為晉王府內史令屬官,你父子二人一處,也有個依靠。”

    以百藥這等年紀資曆,為內史令屬官已經格外提拔。

    李德林神色動容,起身拜謝,他想是他辜負皇恩,但事到如今依然不覺得自己的主張有錯,想再一些,但皇帝完全聽不進去,千言萬語的叮囑和勸誡,也隻能咽回肚子。

    李德林隻無奈道,“旁的老臣也不多了,就是您為朝政殫精竭力,政務雖忙,但也要保重龍體,該休息也便休息,對自己,對太子,都莫要太苛刻了。”

    楊堅沉默應了,半響也勸了一句,“你也是,阿摩雖脾氣好,你也莫要太頑固了。”

    李德林便笑,“皇上若不忙,不若與老臣對弈一局。”

    楊堅想了想,道了聲也罷,掀了袍角,上了榻,盤腿而坐,六年前他也坐在這與李德林下棋,想想真是很久遠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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