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有專門的浴池, 活水, 冷熱剛剛好合適。

    楊廣抱著人進去, 婢女上來行禮伺候沐浴。

    池底是新鋪上柔軟的毯子, 放上去倒也不會涼到她。

    楊廣把人輕輕放在池水, 讓她靠在池壁邊上，玉佩放在旁邊, 囑咐交代了婢女，自己去外間等著。

    隻他腦子都是她渾身是傷的模樣, 心神不寧的不放心，在外頭急躁地踱了兩步，又折回了浴房, 擺手示意婢女們都下去。

    他真是要見著人才安心, 也不放心旁人給她洗。

    他是她夫君，不是外人, 談不上失禮不失禮，以後在這件事上他也不會由著她了。

    楊廣在她身旁坐下來，握了她的手，輕聲問, “阿月, 我給你沐浴好不好？”

    賀盾睡得很沉, 自是不會回應他。

    楊廣笑了笑，解了她頭發上的布條, 握著這幹枯的發絲, 心抽疼, 半響拿發膏輕輕給她揉搓著，接著道，“阿月你不回答，我就當你同意了，為夫要親自給你沐浴更衣了。”

    浴池霧氣繚繞，安靜得很。

    楊廣起身去拿了盞燈來照著，一點點把她打結纏繞的發絲解開了，洗幹淨衝順了，這才去解她的衣衫，邊解邊低聲與她話，“阿月，為夫給你沐浴更衣，阿月你醒來會不會揍為夫，揍便揍罷。”

    無人回話總是讓人失落，楊廣聽不見她的回應，便也不再話，認真給她沐浴了。

    口子都是這幾日新添上去的，看不出有舊傷的痕跡，瘦弱得看得出肋骨的輪廓，腳上傷口更多，腳趾頭上血跡都結痂了，完全不似那時候精致可愛的模樣。

    楊廣緊抿著唇，避開傷口一點點給她清洗著，等洗完，整個人遭受了一場煉獄一般，心悶得喘不過氣來，清洗好，又給她上了藥，已經過去一個時辰還多了。

    這樣的事以後再不會發生了，他對起誓。

    浴池有專門的路連著臥房，楊廣給她擦幹水漬，用寬大柔軟的被子把人裹起來，徑直抱回了臥房。

    先前分發出去的舊物在回招的路上，宅子還留有幾樣，楊廣一一給她擺到了側，見她眉目舒展開來，知道這些東西有用，心才稍稍安定了些。

    若無用，他現在隻好隔上個屏風，把他的遠房親戚請過來坐在這陪他下棋了。

    幸好。

    楊廣拉過被子給她蓋好，本是想陪她躺一會兒，但自己一身的泥汙水漬，便隻在旁邊坐了一會兒，起身去收拾了。

    楊廣沐浴完，拿著她落在浴房的本本回了臥房，上了床榻靠著床頭在她身旁輕輕躺下來。

    這本本是從她衣襟拿出來的，想來這六個多月都跟在她身邊了。

    楊廣手指摩挲過本子的外頁，把穿孔栓著的銅棍抖出來把玩了一會兒，忍不住想麵會不會寫著這半年發生的事，她都經曆了什，怎過的每一刻，有無人欺負了她……

    隻要有人活著回來，這些事就能問出來，他已經讓暗七去查了，但現在就很想知道，想立刻知道。

    楊廣指頭動了動，還是忍住了，把本本放到枕頭底下，直接躺下來，腦袋靠在她肩窩，長長舒了口氣，閉上了眼睛，等一等罷，裝了這多年君子，再裝一裝也無妨。

    本子就在枕頭底下。

    楊廣又坐起來，把本子摸了出來，該看的時候便得看，不定她在麵許了什願望，他順手便幫她實現了。

    楊廣給自己找了個理由，心安理得的坐起來翻開了。

    本子，本也記不下多少字。

    字跡規規整整的，分門別類，史實，醫學，自己，阿摩分成了四類。

    史實、醫學都隻有幾個字，大概是關鍵提點的，隻饒是如此也占去了一大半。

    楊廣覺得自己並沒有做正人君子的賦，這偷看著她捂得嚴實的秘密，他不但沒覺得歉疚，還樂在其中，便是連那些生僻的草藥名都一字字讀過，最後才翻到寫著自己的這一半塊。

    就隻記錄了一行，看起來是個日子，他知道是她來月事的日子。

    楊廣看見扉頁上寫著阿摩兩個字，還沒翻心跳就控製不住的漏了好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