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鐵杖先登陷陣, 與高句麗軍死戰一一夜, 撐到了援軍渡河，死傷無數, 打退高句麗軍，守住了陣地，兩日後懸橋建成, 大軍渡過遼河，麥鐵杖孟金叉等人身負重傷，但未傷及要害, 經過醫師的救治，活下來了。

    賀盾並未放鬆心神，曆史記載構築大師宇文愷、以及名臣段文振、觀德王楊雄、內史令等人都在隨軍東征的途中染病身亡, 賀盾記得這一件事, 派暗十一暗七跟到這幾人身邊，暗中注意著他們的身體狀況。

    賀盾領過官職，和宇文愷段文振都共事過, 楊雄是親戚，賀盾對這幾人都很了解, 便越發惦記著想救他們了。

    水潦方降，不可淹遲，唯願嚴勒諸軍, 星馳速發, 水陸俱前, 出其不意, 則平壤孤城，勢可拔也。

    段文振身染重疾，自知命不久矣，掛心江山社稷征遼成敗，上表一封轉交於楊廣，提醒狄戎外族多其狡詐，詭計多端，讓大隋不要輕易接受高句麗的投降，嚴令將士們水路並進，盡快攻陷平壤城，否則拖延至雨季，陰雨綿綿，糧草殆盡，強兵靺鞨人在後，不是上策。

    段文振與麥鐵杖一樣，都是受楊廣器重的忠臣良將，表奏拳拳忠心，一心隻為大隋效犬馬之勞，賀盾安排的太醫束手無策，一麵用藥吊著命，一麵派人快馬加鞭往回趕給賀盾報信。

    賀盾冒險給段文振下了猛藥，心神緊繃了一夜，自生死線上把這位肱骨之臣拉回來以後，稍稍得了些慰藉，自經曆過沒能改變楊堅獨孤伽羅的命運之後，賀盾真是有點怕了，她與宇文愷、段文振、楊素等人少時結交，知曉親朋好友的死劫和命數，卻無力改變，這樣的感覺總是讓她覺得透不過氣來。

    她救活了他們，是上給她的恩賜和希望，道理是一樣的，改變的地方越多，可做的事情越多，改變大隋和楊廣命數的可能便越大，她想救他們，也希望楊廣能活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前方戰事膠著，隋軍與高句麗大戰於遼河東岸，高句麗大敗以後，宇文愷段文振的身體都有了些好轉，隻是需要將養一段時間，宇文愷的差事交接到了何稠手，段文振不肯閑著，被楊廣派去做相對輕鬆一些的監軍。

    楊廣在征伐下來的土地上設置郡縣，並命刑部尚書衛文升等人安籍遼東的百姓，隻隋軍勝利似乎在此止步了。高句麗軍慘敗而退，卻並不屈服，楊廣下令攻打遼東城，這次大隋的將士雖不像曆史記載的那般束手束腳，但高句麗士兵百姓們誓死守衛遼東城，拒不投降，遼東城久攻不下。

    大隋水軍的戰報傳來，楊素高熲皆是臉色大變，來護兒水軍逆水而上，於平壤以西六十的地方與高句麗軍相遇廝殺，勝之後貪功冒進，不聽副將周法尚、監軍段文振的意見，領四萬精兵騎士，乘勝直赴平壤臣下，被高句麗軍半途伏擊，佯敗入城，被高句麗王弟高建武趁亂出擊，生還者不足數千人。

    照原定計劃，來護兒原本應屯留平壤城下接應陸軍，此一戰，方寸大亂，來護兒引兵僥幸逃脫，還屯海邊。

    高句麗堅壁清野，所過之地不留一寸糧食一寸草，大隋士兵多有沿途丟棄負重糧草，妄圖至高句麗境內能搶劫米糧食用，待行軍一半，高句麗境內無糧可搶，斷炊之伍多不勝數。

    大將於仲文出奇製勝，大敗高句麗，高麗軍不敢硬抗，派丞相乙知文德前來降服求和，楊廣明麵上雖有投降不殺的詔令，但暗地安排於仲文暗中布置，囑之‘若遇高元及文德來降，必擒之。’

    於仲文便欲逮捕乙支文德，但撫慰使劉士龍以及宇文述製止了於仲文，放走了敵軍宰相，宇文述以軍中糧草短缺為由退軍，於仲文等諸人拒不從，又一應擔下兵敗之責，揮師渡過鴨綠江，追擊乙支文德。

    乙支文德老謀深算，隻裝佯敗，誘敵深入，消耗隋軍糧草，隋軍一路報捷，卻因未見來護兒接應的水軍，糧草斷絕，高麗南麵答應出兵北上夾擊的百濟軍隊遲遲不發，平壤城防險固，無法攻破。

    高句麗再次詐降，於仲文雖知其中有詐，卻因軍中斷糧平壤城久攻不下，無攻破的可能，迫不得已往後撤，高句麗軍趁機四麵包抄，隋軍且戰且退，得猛將薛世雄、將軍王仁恭、李景等人縱擊衝鋒，破圍而還，來護兒聞知水軍潰敗，渡海回師。

    傷兵敗將，賀盾在戰場上幫不上忙，每日領著醫師們給傷兵救治收到來護兒戰敗的軍報的時候，她正在傷兵營，渾身都沾滿了士兵的鮮血，暗十一的聲音遠遠近近的聽不清楚，整個人渾身冰涼，腦子反反複複隻有一句話，失敗了，來護兒水軍接應一旦蓄積不上，平壤和遼東城久攻不下，隋軍必定潰敗無疑。

    收到來護兒兵敗的消息時，賀盾便想著在那些戰場上，定然會有更多的敗績傳回來，時地利人和，高句麗身為一方霸主，自君王到百姓同氣連枝的凝聚力和韌性，大概是隋軍沒有預料過的。

    賀盾拿不住她手的布卷，大概是站得久了眼前都是太陽的光暈，連身體都晃了晃，被旁邊的暗十一扶住了，消息傳遞出來多少有個幾甚至幾十的時間差，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可能早就有了許多敗仗，會陸陸續續傳回來。

    千之行，潰於一時。

    賀盾胸口發悶，搖搖頭讓自己自混沌的空洞中清醒過來，朝麵帶憂色的暗十一搖搖頭，努力定了心神，聽著耳畔傷兵因為疼痛不自覺不絕於耳的哀嚎聲，埋頭幹起活來，隻恨不得生出十萬隻手來，能救一個是一個。

    戰敗的軍報一道接著一道傳回來，挨到了八月這一日，來護兒渡海回師，當初渡過遼河九路大軍總計三十五萬餘人，陸上諸軍唯衛文升一軍、楊素、史萬歲一軍得以保全，高熲令一軍，幾戰幾勝，其餘諸軍皆遭遇了高句麗軍的頑抗抵抗，兩軍相持數月，廝殺慘烈，幾敗幾勝白骨累累，士兵亡者，不計其數。

    賀盾連日累月不休息，草藥不夠便派人去采，專注忙碌能讓人暫且忘記許多事，麻痹人的神經，賀盾不想睡，也睡不著，送回來的傷兵太多，救治不及時便會喪命於此，她也不能空閑，空閑下來便會忍不住想，想不可一世的楊廣遭此敗績，心是如何的震怒無奈，想他一生無敗績，在西北諸國的目光下潰不成軍，心會覺得如何顏麵掃地，壯誌躊躇信心十足而來，一敗塗地而歸，心是如何挫敗傷神。

    他可怎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