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辰的頭昏昏沉沉, 眼皮仿佛墜了一個秤砣,全身酸軟無力, 甚至連一根指頭都無法動彈。
他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將眼睛睜開。
眼前一串金星猛然閃過, 晃得他立即又閉上了眼。
他這是怎了?
閉目養神了一陣, 柏辰憑借著強大的意誌力強撐著再一次睜開雙眼。
這一次終於沒有再眼冒金星, 隻是眼前的景色有些模糊和扭曲。這非常暗, 還隱隱有一股在幹燥北地很少聞見的潮濕味道, 夾雜著深秋的陰寒,讓他有些反胃。
意識清醒一些之後柏辰立即感到了雙手雙腳被束縛的腫脹麻木感,他知道自己被五花大綁,扔到了牆角。
隨即那種久違的感覺又出來了他又被人下了麻藥,隻是這次的麻藥卻比侯府的劑量要大得多, 狠得多。
腦子清醒了一瞬,他記起自己竟是在大理寺著了道。
昨日將阿紮圖等人押回衙門交給刑獄部門之後,他心中有些擔心蕭凜,心煩意亂之下決定回書房喝杯茶冷靜冷靜。
喝了王虎泡的一杯綠茶之後他就開始手腳麻木, 藥效發作得極快,他剛站起來便眼前模糊一片,王虎的笑臉也變得扭曲如魔鬼一般。
平日看上去如此憨厚守禮的人是個無間道, 柏辰自詡自己還算比較機警, 竟也馬失前蹄。
想也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幹的, 隻是沒曾想他的手都伸到大理寺來了。
要不是此次五皇子嗑藥的事引發了一係列的蝴蝶效應, 他應該還在穩坐釣魚台, 內心陰暗且智商高的人, 實在可怕。
想到此,柏辰冷哼一聲。
心中憤怒,哼出來的聲音卻細弱蚊蠅。
“你醒了?”
黑暗中響起了沙啞的聲音,有些陌生,但仔細將他的聲音掰開揉碎,依稀能辨出蕭川的影子來。
柏辰沒有話,他要儲存體力,他還不想死。
一陣輪椅的聲響從遠處傳了過來。
火折子被打響,黑暗中有一簇火苗亮起,隨即一排蠟燭被依次點燃。
也虧得柏辰現在的身體鍛煉得已經比較好,現在他已經可以正常地睜眼,腦袋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昏沉。
這是一間空蕩且潮濕的地下室,昏暗的燭光下,一個穿著白色長袍,披散著頭發,帶著惡鬼麵具的男人就在他的麵前。
柏辰盯著他,沒有話。
他把他綁來想做什,自然會邵非是個自以為是的人,自以為是的人最大缺點便是憋不住話。
沒想到他們二人還沒話,從柏辰右手邊的位置卻傳來一陣呻|吟聲。
柏辰心中一凜,這麵竟然還有人!
他下意識往右邊看去,有些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襲白衣的柳如風跪著被捆綁在了木樁子上,他頭發散亂,絕美的容顏因為驚恐看上去有些變形,雙目散發著絕望與恐懼,嘴被布巾使勁纏住,隻能發出咿咿呀呀的嗚咽聲。
柏辰這下震驚了,眼前的人不是邵非?他將柳如風也綁來做什?
“原來你也醒了。”
“蕭川”推著輪椅來到了柳如風的麵前,興致甚好地將他嘴邊的布巾解開。
“你,你是誰?”柳如風聲音顫抖,漂亮的臉蛋被布巾勒得有些紅腫,“你為什要抓我?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
“我是誰?”他發出一陣令人牙齒發顫的笑聲,隨即揭開了自己的麵具。
麵具下的男人左臉斯文俊美,而右臉卻布滿肉蟲般的淺褐色疤痕,猙獰可怖。
看見這張臉,柏辰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蕭、蕭川?”柳如風見是蕭川,竟也沒了之前那般害怕,張嘴罵道,“你我早已經合離,你將我綁了做甚?如果你是想讓我回心轉意,我勸你死了這條心,我現在是當朝太子……”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聲阻止了柳如風還未完的話。
“賤人!”蕭川反手又給了柳如風一耳光,“還以為你自己是太子妃?”
柳如風被兩個重重的耳光扇得懵住了,一時間沒了反應。
半晌,他道:“你、你竟然打我?”
“你當日糾集一群無賴打我的時候,就要想到會有今日。”蕭川道,“我變成這模樣,你這賤|人也功不可沒。”
罷又是左右開工幾個耳光扇過去,柳如風白皙的臉頓時紅腫成一片,嘴角也滲出血跡。
被打得如此慘,柳如風倒笑了,“蕭川,你不要擺出一副情聖模樣,你當日與我成親之後還想去勾搭柏辰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樣的卑鄙窩囊廢,我是瞎了眼才跟你成親!”
“你也不要把自己得冰清玉潔,你同時勾搭我們兩兄弟你以為我不知道?”蕭川道,“要不是為了整死蕭凜,你以為我會娶你這個賤|人?”
“哈哈哈哈……”柳如風呸了一聲,“整死蕭凜?你看看你這不人不鬼的樣子吧,你還有臉這樣的話?你這輩子鬥不過蕭凜,下輩子還是鬥不過!”
柏辰在想,柳如風這是準確無誤戳到了逆鱗,蕭凜就是他最大的雷區。
不論眼前這個人是蕭川還是邵非,對他這樣的話,隻能將他徹底激怒。
果不其然,柳如風此言一出,蕭川的眼中殺機畢現,他伸出手掐住了柳如風的脖子。
柳如風剛開始還能掙紮,漸漸地氣息變得微弱,臉色泛出不正常的青色。
就在柏辰以為柳如風就要這樣被活活掐死的時候,蕭川卻突然停了手。
隻剩一口氣的柳如風大聲咳嗽,咳到肝膽俱裂。
“你不是覺得自己傾國傾城連女人都比不上?”蕭川冷笑一聲,從袖子掏出一把匕首,刷地就在柳如風的臉上劃了一刀。
傷口不深,卻鮮血直湧,柳如風頓時尖叫起來。
蕭川毫不猶豫,又下手在他臉上劃了一刀。
柳如風這下是真的怕了,不住地求饒。
可蕭川完全不為所動,猶如雕刻藝術品一樣在柳如風的臉上下手。柳如風的血噴了他一臉,可他不在乎,臉上一直保持著平靜的表情。
疼痛加上巨大的心理折磨,讓滿臉是血的柳如風崩潰著暈死了過去。
“邵非,你有了蕭川的記憶?”這是柏辰對他開口的第一句話。
根據他的觀察,這個冷靜到可怕的人絕對不是蕭川,可他卻又知道蕭川的往事,隻有一個解釋,他穿過來的時候接收了蕭川的記憶。
“辰,你還是這聰明,這冷靜。”
邵非用手絹擦掉匕首上的鮮血,“這就是我喜歡你的地方,不像柳如風是個空有其表的蠢貨。”
喜歡你奶奶個腿!
柏辰按下心中的惡心與憤怒,他現在不能衝動,他要找機會殺了他,就算殺不成也要給自己爭取機會拖延時間,他的冰山一定會找到他。
想到蕭凜,他頓時有了勇氣。
他繼續問:“於是你把柳如風抓來就是為了替蕭川報仇?”
“我這幅身體變成這樣,柳如風也有不的功勞。”邵非看著柏辰,“當然,最大的功臣還是你的男朋友,要是這身體更給力點,我也不至於被動到如此地步。”
“你是怎來到這的?”柏辰沒有接話,反而問了一個另外的問題,以此分散他的注意力與憤怒值。
“怎來的?”邵非冷笑一聲,“自然是跟你一樣。”
柏辰問:“你不是做得衣無縫?誰能殺了你?”
“我被自己人出賣,沒想到我一個馬仔是外勤中隊的秘密線人。”邵非恨恨道,“後來才知道自從你死,他們就懷疑上我了。”
“所以你還是死於特勤中隊兄弟們的槍口下對吧?”柏辰露出笑容,“你這就是因果報應,你背叛了隊伍,最終也被人背叛;你殺了我,自己也被殺。”
“放屁!”邵非罵道,“老子辛辛苦苦做到那個位置竟然功虧一簣,死了重活一回又遇見這樣廢柴的身體,老爺真他媽的不公平!”
柏辰冷冷道:“重活一次你的心理還是如此陰暗如此狹隘,邵非,你這樣的人,永遠不會成功,也得不到你心中那所謂的幸福。”
“不,我差一點就成功了。”邵非憤怒道,“我這個棋局步得已經近乎完美,我甚至設計好了每一個步驟,隻需要讓他們按步就班完成,就可以等著五皇子暴斃,再讓皇帝染上藥癮,等到太子那個傀儡上位,我再慢慢架空他。沒想到那群豬隊友,連藥量這樣的事情都能搞錯!還有阿紮圖那個蠢貨,我告訴過他忍一忍別吃牛肉,可那個該死的自大狂偏偏不聽,我就知道以你的本事一定能摸到那去。”
“你是怎知道我也過來了?”柏辰想一次問個清楚。
“當時聽大理寺來了個斷案如神的年輕公子,此前是紈弟子,昏迷醒來之後便換了個人一樣聰明又上進,我來了興趣,決定查查你。”邵非道,“沒想到這一查,還真發現了驚喜。”
邵非又道:“我殺了你,你來到這個世界,結果我因為你被殺,也來了這個世界。要不是因為你,我的計劃也不會失敗,你得對,這特的就是因果報應。”
“你其實早就猜到太子起事會失敗的。”柏辰的腦子現在一片清明,“你的美夢已經破滅,這隻是你最後的自殺式襲擊。失去了他們,你就是一個普通的殘廢,稍微有點武功的女人都能把你殺死。”
“你太聰明了,有時候太聰明也不好。”
邵非伸手想摸柏辰的臉,柏辰皺著眉頭轉頭躲開。
柏辰眼中的厭惡刺激到了邵非,他怒極反笑,“不成功便成仁,我已經沒退路了,但是對付你們的最後一點力氣我還是有的。”
柏辰明白,邵非已經徹底瘋了,一個瘋子會做出許多瘋狂的事情,甚至不惜滅亡自己。
他已經預見到這瘋子要用自己來威脅蕭凜,可他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他寧願死也不願讓這瘋子得逞。
就在柏辰思考咬舌自盡的可能性的時候,邵非突然往他嘴塞了一條布巾。
他笑道:“人還沒來齊,你可不能死。”
……
蕭凜看著滿地的茶杯碎,沉默了一瞬,眯了眯眼,一拳便把門打了個稀爛。
這次他不把蕭川這個畜生千刀萬剮他便不配姓蕭。
蕭凜的效率很快,搞鬼的王虎很快便被揪了出來他都還沒來得及逃出城去。
他知道這位世子爺的手段,撲通一聲跪下,把頭磕得砰砰響,還自抽耳光都怪自己去麒麟坊的賭場欠下一屁股債,若是不幫著他們做事不但自己要死,家中老母也要跟著遭殃。
“柏公子被你帶去了哪?”蕭凜的聲音很平靜,卻嚇得王虎哆嗦得厲害,好像這個端坐在自己麵前的男人就是地獄殺神一般。
蕭凜心知肚明,蕭川綁架柏辰也就是為了要對付他,其根本目的就是引他去送死,那這個王虎身上就肯定能找到線索。
還是蕭川故意留下的。
王虎上下牙打著顫,“的隻把柏大人送去了麒麟坊便離開了。”
蕭凜看著他:“當真。”
“千真萬確,的不敢撒謊。”王虎急忙道。
蕭凜起身,走出門,不再看他一眼。
王虎剛要鬆口氣,沒想到站在旁邊的影衛快速拔劍劍光閃過,鮮血噴濺,一個腦袋滾落到了地上。
……
蕭凜帶著人進入了麒麟坊。
自從阿紮圖逃竄之後這便成為了一盤散沙,以往蹲在外圍貧困地帶盯梢的異族人看見攜帶刀劍的公差紛紛露出懼怕的表情,有孩子想話,被他後麵的大人一把將嘴捂住之後快速拖走。
蕭凜壓根不理會他們,徑直朝頭的青樓走去。
他知道柏辰一定在麵,這是案子開始的地方,也會是了結一切的地方。
麒麟坊的青樓因為關張了幾個月,早已經沒了往日的繁華奢靡,大紅燈籠變得破舊暗淡,門窗上結滿了蜘蛛網。
蕭凜一腳將豪華的雕花木門踹開。
灰塵在空氣中翻騰飛舞了一陣,終於歸於平靜。
偌大的豪華大廳現在隻剩沾滿灰塵的桌椅,有些破落凋零。
“將地形圖給我。”蕭凜朝著他身旁的侍衛伸出手。
侍衛將一張手畫的地圖雙手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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