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三章 重傷員(下)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減肥專家 本章:第八百九十三章 重傷員(下)

    有些事情,聊到一定階段就很無力。西圖昂很生硬地轉移話題,指了指東幡:“怎傷的,要繃帶創口貼嗎?”

    “謝了,家有。”

    “你家還在?”

    “七樓啊大哥。”

    西圖昂冷笑:“現在西六街水深已經快七米了。”

    東幡疑惑:“所以呢?我那狗窩離地二十米。”

    “三樓以下不能住人,五樓以下睡不安穩,七樓正好啊七樓,很好的避難所,砸開門就能用,而且還有你那個黑店的設備,正好拆了賣錢。”

    “……承您吉言。”

    “吉言在後頭。”西圖昂摸了下自家的大光頭,猶豫了下,還是道,“我覺得吧,你可以去牢呆兩年。”

    這話聽著肯定刺耳,可東幡沒有生氣,隻是微幅咧了咧嘴。

    “你知道的,現在風聲不太對頭,尤其你這個‘金屬狂野’的餘孽,標準的喪家之犬,就該有喪家之犬的覺悟。尤其是‘驃幫’那群瘋狗,他們讓‘金屬狂野’壓了這多年,又一貫的心狠手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小艇“突突突”地往前,汙水翻騰間,西圖昂繼續道,“可在官方那邊,你在‘金屬狂野’還算低調,沒有要命的案底,還有一些手藝,這種形勢下,進去幾年也不惹人注意……說不定幾年後出來,驃幫也特沒了。”

    這是黑幫人員乃至郊區居民的生存智慧,被追捕者、其他黑幫人員當街打死,和到監牢過幾年,終究是不一樣的。

    東幡理解這個思路,但不代表他認可,不是說他怕坐牢,事實上他已經有二進宮了,其中還有一次是替高層受過,不然就算是技術人員,也沒那容易在三十五歲前成為“金屬狂野”的中層。

    他有更現實的考慮。

    “你以為‘驃幫’在牢就沒人了?你對你現東家的滲透力不太了解啊。”東幡繼續摳著劉海上的血塊,眼神有些渙散,“我這些年在‘金屬狂野’麵看得清楚,要論上下打點,‘驃’能甩開‘金’八條街,否則上個月‘金屬狂野’也不至於什消息都沒收到,一下子崩盤……其實這些年,兩邊的勢頭已經開始掉轉了。”

    西圖昂又露出滿口的金屬牙:“我現東家點多麵廣倒是真的。”

    東幡看著前方被小艇劈斬開的汙水,以及樹枝、葉片、塑料等飄浮物,眼神依舊沒有焦點,自顧自說話:“最重要的是,老子要還錢,每月要還塊錢,還有八年……”

    說著,他摸了摸自家幾個小時前剛開瓢的腦袋,又向後滑,抹過濃密的頭發,直到後腦、脊椎,那還有微微粗糙的痕跡。他隔了幾秒鍾,又道:

    “你知道,死了也要還。如果有那一天,清輝公司會把我屍體直接賣給‘驃幫’,如果這樣,還不如我主動出去賣。然而那樣也不夠,所以,我沒了,我那個老娘也差不多了;同理,我也不能進去——現在沒有哪個監獄給你發工資,他們甚至要你交錢,否則,結局依然是‘驃幫’。”

    西圖昂不以為然:“監獄又不在西郊,肯定有自己的渠道。你知道的,隻要有門路,活人死人都能賣上好價錢。”

    東幡搖頭:“相信我,驃幫為了保證他們在西郊的獨家經營權,哪怕是花十倍、百倍的價錢,也會把監獄的業務接過去,起碼是和其他幫派一起抗,這就是‘打點’的方式。”

    驃幫的主營業務就是“人肉”買賣,活人死人都在列,並以此拓展上下遊業務,結交各路客戶,這些年確實是風生水起。不像“金屬狂野”,搞智械非法改造、黑市交易這種“技術路線”,搞得像地下軍火商,看似高端,結果在高壓線上反複橫跳,一場意外就全麵崩盤。

    東幡也好,西圖昂也罷,都在這樣的幫派環境中折騰,這樣的閑聊每回都有,但也隻是泛泛而談。

    最後,還是要以笑話作結:“你太信不過你老娘,萬迪她不是號稱有失落國主護佑,還要給你謀一個神子嗎?也許她會帶著失落神國的大軍去劫獄……”

    萬迪就是東幡的母親,年齡比西圖昂還小一些,兩人還算熟。其實東幡小時候一度懷疑,西圖昂這家夥,可能是他老娘當站街女時的老主顧。不過等他成年了、成熟了,對這種事情就基本淡忘,不再理會。

    此時,東幡也就聳聳肩:“她能從那邊領過來救濟糧就不錯了。一個月領兩次,每次一人份,撐三天,這樣的安排已經感動她超三年了。可這期間,她每個月要敬奉最起碼339塊錢,一直到第339個月……這錢拿自己手不香?”

    “339”是由“失落之國”提出來的神秘學數字,是指“失落神國”重現世間還需要三百三十九個月。而這一切都來自於“失落國主”2094年提出的“大回歸日”預言。

    東幡對此早已麻木:“想想我在牢麵,還要操心她剩下二十四天的吃食,我覺得還是省省吧。”

    “然而你老娘如今住的可是失落之國的信眾營地,能在這時候,有這個棲身處,前麵三年那幾萬塊也算可以了。”在小艇“突突突”的噪音,西圖昂笑得特別大聲,“論敗家,你還是第一位的。至少在未來八年,每次比較月度開銷,沒臉見人的是你。你當時一定是迷了心竅,覺得‘金屬狂野’可以長長久久……”

    東幡有些惱羞成怒:“狗屁,明明是吳朗雄那王八蛋,讓我們用行動表示,相信幫派可以長長久久。”

    “你還是信了呀。”

    “鬼信啊,我唯一沒有料到的是,清輝公司竟然不是他的關聯企業,沒有因為幫派完蛋一起垮掉,是他純孝敬上麵的……我草!”

    東幡說著就有點兒情緒失控,罵了一聲,砸在玻璃鋼材質的側舷處。

    這樣猶自不解氣,回過頭來又抱怨:“還有那個信眾營地,拜托,失落之國的地盤兒,是能久待的地方嗎,‘失蹤之國’也不是說著玩兒的。”

    “那你不去陪著守著,或者趕緊給你媽換個地方?”

    “我怎陪?那就不是正常人能呆下去的地方。還有,換哪兒去?其他那些連帳篷都搭不起來、隨時搶劫爭位殺人的荒山上?這幾天雨就沒停過,她那身子骨,不用多,隻一夜就趴下了,到時候我帶她去所謂的公益醫療帳篷外麵排隊等死?就算活著挨到帳篷麵,誰去掙錢?誰去找靠山?再等著這個月清輝的人上門討債?到時候轉一大圈兒,不還是賣給驃幫換錢?”

    說到這,東幡心頭焦躁更盛。

    他從來不是個有生財之道的,也不是個腦子好用的,否則也不會去混幫派。哪怕是諷刺這世道,再玩幾句自我調侃,說白了也不過就是人雲亦雲,故作深沉罷了。

    他看得清自家的境況,卻無法找到行之有效的處置手段。

    自家老娘他當然掛心,同時他也要擔憂自家的財產——那是現階段他維持母子生活和尊嚴的僅有的支撐。而在治安環境極其糟糕的西郊,把自己的全副身家堆在一處地方是非常危險的事情,然而東幡又沒有別的選擇。

    他那個無照營業的修理店,至少能讓他在未找到新靠山前,抵消麵“超前投資”的精密設備一部分高昂的利息。

    至於高風險……

    他們這些郊區混幫派的,哪個不是高風險?

    就算你想低調求穩,像他那個死無全屍的前老大吳朗雄,也會逼著你加杠杆、大消費,直到入不敷出、資不抵債,才更好拿捏你,讓你習慣鋌而走險。

    東幡眼瞅著三十五歲了,卻是看慣了、習慣了也深陷在這樣的日子,難以自拔。而如今,他似乎剛剛從一個扭曲混沌的夢境醒來,內心卻是充滿了無以名之的燥熱,有種迫切想要做些什、證明些什的衝動。

    要怎做,怎做……

    東幡重重甩手,擊打在汙濁水麵上,濺起水花,隨即就皺眉罵了句:

    “屎味兒的,真特臭!”

    西圖昂用力大笑,卻也不再說話,駕駛小艇在複雜水道中穿梭。

    東幡將手在衣服上抹了抹,吐出一口氣,他和西圖昂關係是不錯,卻不應該隨隨便便分享喜怒哀樂。於是他也四麵張望,調節心情——這個區域,兩層小樓基本上已經被淹沒,最多露出個屋脊、天線什的;高一些的建築則在汙水浸泡中零散分布;還有一些塌掉的廢墟,奇形怪狀,橫在水中。

    而這些樓宇內部、廢墟上邊,還有人影綽綽,大部分感覺木愣楞的,但也有人往小艇這邊看過來。

    他們應該對西圖昂這種“擺渡船”很熟了,可到現在還沒有乘船轉移出去的,基本上就要苦熬到大水退去……或者變成浮屍。好吧,這就是標準的“致鬱”環境,除了驃幫那種貨色,正常人看多了隻會心情更糟。

    東幡幹脆垂下頭,閉上眼睛小憩。

    但沒過多久,他突然就是一個滑躺,從小艇前沿直接躺在狹小的甲板上。

    西圖昂被他突兀的動作給嚇到,下意識踢了他一腳,用金屬的那邊:“搞什鬼?訛我?”

    “閉嘴,別自找麻煩。”

    東幡回踢他一腳,但也用不著這一下,在道上混了快四十年的西圖昂已經醒悟過來,抬頭望遠,仿佛艇子麵就沒東幡這個人,開著他那個眼瞅著就要報廢的小艇,沿著原來的線路繼續劈水前行。

    隔了又有半分鍾,西圖昂終於聽到聲息,扭頭後看。隻見那邊他們剛剛經過的一棟泡水樓宇後麵,轉出來一個“龐然大物”。

    那是一艘在當前環境下很是誇張的多功能兩棲氣墊船,長度大概在十五米以上,後排高高立起的雙發噴氣推進器,感覺更適合在海上衝浪,而不是在這一片汙水中徜徉。

    “草!”西圖昂低罵了一聲,“磷脂號。”

    他知道東幡為啥如臨大敵了,路遇驃幫,冤家路窄,以東幡“金屬狂野”前中層的身份,真要讓誰認出來,那邊怕是直接撞翻他們去球。

    隻是,東幡耳目靈敏到這程度了?

    他最近又做了感知方麵的改造?他哪兒來的錢?

    西圖昂想不明白細節,卻知輕重,連忙操縱小艇靠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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