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當然不傻，和溫奪找了個位置坐下，打開手機啪嗒啪嗒地敲起了鍵盤。

    溫奪滿懷希望地把頭湊過去，希望能看到白澤正在給他轉賬，然而並沒有，白澤正在用微信和人聊，那個人的昵稱是“法務哥”，白澤正托付他擬一份合同，看到溫奪湊過來，白澤一別手機，把屏幕歪了過去，手上還在打字，卻不給他看了。

    “這是什精，打印機精嗎？還是法典精？”溫奪興致勃勃地問，腦子已經浮現出對方把一張白紙鋪在地上，踩著墨跡一溜跑過去，就能在紙上寫出合同來的畫麵了。

    白澤看了他一眼，正經道：“沒有這種精吧？他是獬豸。”

    “什智？卸智？卸誰的智，和他交流會失了智嗎？”溫奪窮追不舍。

    白澤沉默了一下，臉上流露出一絲詫異，：“多看點書吧。獬豸是古代代表司法的神獸，有神羊之稱，在古代是‘清平公正’的象征。”

    “哦，聽起來很厲害。”溫奪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臉上是一派不以為恥，“他是個很嚴肅正直的人？”

    “其實也算是誤打誤撞。”白澤講起八卦來可謂是喋喋不休，的確不負其洪荒卓偉的稱號，“他有個不太好的癖好，就是酷愛把人推倒，尤其是看到有人站在什東西的邊緣就控製不住自己的蹄子，一開始總是被人罵，後來他就學乖了，見了壞人才這幹，反倒被人稱讚‘別曲直，見人鬥，觸不直者’。”

    溫奪直愣愣地看了白澤半，白澤正準備低下頭的時候，溫奪忽然爆發出一陣狂笑，一邊笑一邊拍著桌子，：“那他不會想把自己的文件撞翻嗎？法律書那高一摞，豈不是很難收拾？”

    “哦，會的，所以我從來不邀請他去我的單位。”白澤，“不過他現在更喜歡撞另一個東西，就是碰瓷的人，交通局有他不少備案。”

    溫奪豎了個拇指：“他還沒賠到傾家蕩產，可見有錢，法律一行果然暴利。”

    在他們閑聊的時間，白澤已經聯係完了，他把手機扣了起來，：“好了，他一會兒會把合同送過來。”

    溫奪撓撓頭發：“送過來？你們是不是還沒習慣現代社會啊，讓他發個傳真或者pdf我們找地方打印不就行了？”

    白澤看了看溫奪，笑：“這個啊……你一會兒就知道了。”

    他們等了一會兒，那位愛撞人的獬豸大哥雖然沒到，卻等來了58到家，砰砰把門修好了，白澤大方地給了錢，果然沒有推卸責任。

    溫奪看了看新裝的大門，應該是黃銅的質地，還是最新的無孔智能防盜門，輸密碼的那種，上麵鏤刻著許多花紋，他雖然看不懂，卻知道很貴，一邊摸，心一邊巴巴地美著，覺得好像是賺了。

    溫奪正在這兒和門黏糊著，院子的大鐵門外頭就停了一輛紅色轎車，溫奪住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鬼地方，每見的最多的車就是殯葬車，還是難得看到一輛這喜慶的。

    車停下之後，一個人從車走了出來，這時，白澤也開門走了出來，徑直迎了出去，嘴上還在打著招呼：“獬老板。”

    獬豸在門外點了點頭，他臉上架著一副金絲鏡架，看上去頗為嚴肅：“你別這叫我，我也沒有蟹黃堡賣給你。”

    溫奪在旁邊笑得都快起飛了，白澤打開大門，一點沒有寄居別人家的自覺，獬豸從公文包拿出一份密封的文件，：“東西我給你帶來了，你好的報酬……”

    白澤非常會讀空氣，：“都準備好了。”

    溫奪還以為白澤會從身後變出一個全是現金的手提箱，都忘了笑，眼睛瞪大了，看著他們倆。

    白澤把文件接了過來，抱在胸前，站得筆直，獬豸和他對視了一會兒，忽然伸出手，把白澤推了個仰麵朝。

    溫奪愣了一會兒，關上了大門，決定把那兩個傻子關在外頭。

    這一關就是半個時，白澤再進來的時候，渾身都是土，而獬豸開車離開的引擎聲似乎都帶著無盡的愉快。

    溫奪看見進門的石頭上留下的灰土，嫌棄無比，拎著白澤的後領子，把他扔進了主臥的浴室，白澤倒是乖巧地去洗澡了，溫奪在外麵拿著裝合同的紙袋，欠欠地就要拆開。

    這時，白澤忽然探出頭來，：“對了，那個合同你不要拆！”

    可是已經晚了，溫奪已經把密封條撕開了。

    白澤見狀大驚失色，扯了條浴巾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速度極快地從溫奪身旁跑了過去，把門窗全都閉嚴了。

    溫奪還沒反應過來怎回事，手的紙袋忽然濺射出刺目的光華，緊接著他手一沉，如同有另一個人在和他圍繞著這份合同角力一般，溫奪自恃力氣極大，卻被這股力量拽得不穩，合同如同擁有生命一般飛速地翻動，發出沙沙的聲音，上麵的每一個字都帶著揮之不去的灼眼金光。

    和他搶的那股力量越來越大，他心想不就一堆破紙嗎，準備撒手的一刻才又想起這和他的一百萬息息相關，剛要放鬆的手指就又抓緊了，可那些柔順的紙頁還是從他的指縫間一點一點地滑向了相反的方向，那些金色的光點在他眼前跳躍，若隱若現的香味繚繞在他的鼻尖，讓溫奪有點迷蒙。

    就在最後一點紙角要從他手指間滑出去時，白澤的手伸過來了，他的手比起溫奪的來太了，手指瘦弱，看上去沒有什力氣，卻一把把躁動的紙張攥在了手，快而清晰地念道：“神明對誓，日月為證，歃血締約，白水鑒心，今日白澤與溫奪以此為結，金蘭一紙，不爽斯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