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四爺，好久不見。”

    胤禛淡淡回：“恩，差點就見不到了。”

    林黛玉反應過來，知道胤禛影射的是上次她生病的事情，訕訕道：“四爺笑了。”

    “離那遠作甚？過來坐會。”

    林黛玉低著頭步步地挪過去，恨不得永遠也走不到亭子才好，可惜沒挪多久視線就出現了胤禛的衣角。

    胤禛一把攥住她的手，幾乎是狠狠的動作，林黛玉被握的手生疼也不敢吭聲。胤禛的表情依舊平靜如常，但他身周像是蒙了層黑霧般叫人窒息。

    這個人，他非常生氣，林黛玉想，該怎辦呢？

    “告訴我，”胤禛近乎失控地抓著林黛玉的手，雙目鷹隼般直射向她，解讀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和動作。隔了許久，胤禛才咬牙出下一句，“你為何心、思、鬱、結？”每一個字都帶著生冷堅硬的質問，沉甸甸地壓到林黛玉心頭，讓她喘息不能。

    這一瞬，林黛玉幾乎有些喘不上氣來，該怎回答呢？照實肯定是不可能的，難道要騙他？

    正在林黛玉猶豫不決的檔口，胤禛又道：“你在想怎騙我？”

    林黛玉被他話的危險意味嚇的連忙搖頭：“我沒有！”

    胤禛瞪她，沉聲道：“那還用想那久？林黛玉，你敢騙我就慘了。”

    知道，當知道林黛玉病了的時候，他近乎絕望地以為那個詛咒再次靈驗了，而他，當真如傳言所，是個煞孤星。

    本來，胤禛從來不在乎孤家寡人，他已經習慣了。

    可是後來，有一個人，讓他不由自主地去關注，並主動將其視為自己的責任，將她的安危時刻放在心上，甚至莽撞地送予她自己的信物。胤禛才恍然覺察，林黛玉已經在自己心中占有了一席之地。

    然後，從禦醫嘴聽到那句“心思鬱結”的時候，怒不可遏的情緒席卷了他的全身，胤禛感覺到了大的背叛。像當年頭一次知道佟佳氏不是他的生母，皇父訓斥他的時候，那種心情何其相似。

    試問，從長在世家大宅的林黛玉，被父兄捧在手心長大，她又是怎“心思鬱結”道臥床不起的？她心到底有什事，讓她變成那樣？

    胤禛絞盡腦汁地想，怎都想不出來緣由，他又見不到林黛玉的人，一股悶氣憋到現在，才發了出來。

    林黛玉何時見過胤禛那凶巴巴對她，心又是害怕又是心虛，一張臉嚇得失色，終道：“我做了個夢……”紅樓夢，紅樓一夢，也不算騙人。

    胤禛氣笑了，語氣森然：“你做了個夢，然後就一病不起？”他嘴角譏諷的弧度立刻拉下來，又向前跨了一步，將頭湊在林黛玉耳邊，聲音緩而輕，卻清晰地傳進她耳朵，“林黛玉，你真讓我失望。”兩人挨的極近，隻要林黛玉微一後靠，便會整個人都被胤禛攬在懷。

    胤禛完這話，甩開林黛玉的手便要離開，卻覺察自己立刻被反握住。那力道對他來，隻要輕輕一甩就能脫身，但他卻有些不忍，因為他聽到姑娘輕不可聞的啜泣聲。

    胤禛不得不承認，他石頭一樣硬的心頃刻軟成了一灘水，本來以為不可原諒的錯誤，此刻也釋懷大半。

    那較真做什？她還呢。

    林黛玉握住胤禛的大手，輕輕道：“別走，我告訴你。”直覺告訴她，如果放任胤禛走了，後果會很嚴重。

    “我夢見……”林黛玉大喘了口氣，臉上的表情猶如夢中，脆弱而易碎。她：“我夢見瓊兒死了，後來母親也死了，我被送到外祖母家，然後沒兩年，父親也死了，後來我也死了。”

    林黛玉的簡潔利落，胤禛卻從中聽出來許多弦外之音，那個夢得做的多真實，她才會傷感成這樣。一個孤女在賈家那種地方生活，到底有多艱難？恐怕會被利用的連渣都不剩。

    至此，胤禛消了氣，隻剩對她的憐惜。

    “為什會做那種夢？”胤禛皺起眉問道。

    林黛玉咬唇道：“對不起。”雖然他沒，但她就是知道，這個人一定為他擔心了。

    胤禛抬起手揉了揉林黛玉的頭，像平時安慰胤祥那樣，沒想到揉亂了林黛玉的頭發，但這時候他沒注意到。

    “傻姑娘，別亂想，一切有我呢，別忘了你是我的人。”

    林黛玉抬頭問他：“你不生我的氣了嗎？”

    胤禛微微笑道：“雖然爺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沒，但爺一向寬宏大量，這次便不與你計較了，下不為例。”

    胤禛安慰了林黛玉幾句，便讓她回褚玉閣去重新補個妝，待林黛玉消失在假山後，才收斂起笑容，習慣性地皺起眉頭。

    上次在南邊，他無意中翻到的那首淒婉風流的葬花詞，本以為是她無意中翻到的無名詩，現在看來，也沒那簡單。姑娘身上，看來有很多秘密呢。

    想著他外頭看不見他人，一會兒該來找了，胤禛向慎思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