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林黛玉聽太子被皇上斥責了，以他懈怠為由革了三年的俸祿，賈家老太君進宮了一趟，得到了不少賞。崔氏一門判了個男子充軍，女眷發賣，是崔奶母意因舊怨圖謀害舊主，跟他人無關。

    賈家為首的四大家族跟太子一向走的近，賈家得了賞賜，太子卻被罰了，叫人摸不著頭腦。難道這件事跟太子有關，反而跟賈家無關？那崔氏不是賈家的家奴。

    林瓊的時候，臉上沒什遺憾憤恨的意思，林黛玉便猜，太子其實是被連累的。連她都猜到了，皇上焉能猜不著？

    林黛玉道：“既然事情已了，那就罷了。”

    林瓊乖順點頭，看的林黛玉更是納罕。

    林黛玉也不多問，該她知道的自然有人告訴她，不該知道的，怎問也白搭。

    自那後，林黛玉再也沒見過胤禛，她一邊養身體，一邊待嫁，日子雖平淡，但也舒適妥帖。

    林黛玉身在內宅不知外頭的風起雲湧，自得其樂。

    林瓊近來一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據顧府也不怎去了，時常跟在四貝勒身邊，一板一眼的叫人還真不敢瞧了。有朝中的同僚問起林海，他隻笑孩子家鬧著玩——睜眼瞎話。

    但凡世家公子，一舉一動都代表家族，林瓊年紀雖，可也不敢胡來吧？可見是林海有什囑咐。

    實際上是眾人想多了，這件事還真就是林瓊自己的主意。

    起先胤禛真沒想搭理他，但耐不住林瓊臉皮厚，他上禛貝勒府的門，侍衛豈能攔著主子未來二舅子。胤禛攆他，他就裝傻賣乖，就這賴久了，胤禛竟也默認了。

    胤禛發現，林瓊書讀的一般，腦子稀奇古怪的想法倒是一堆，細細推敲起來竟有那幾分道理，不由另眼相待。

    於是在林瓊苦心思索怎才能在四爺麵前出大彩的時候，已經被帖上了能手的標簽。

    日理萬機的四爺抽了個空子，問林瓊：“就那想呆在爺身邊？”

    林瓊嬉皮笑臉道：“奴才對四爺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求四爺垂憐。”

    胤禛長眉微皺：“爺不缺拍馬屁的。”又問，“你都會什啊？”

    所謂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要想受重用，起碼得學成才行，林瓊年紀太了。

    林瓊一聽，笑的眉飛色舞，特別瑟地從袖袋掏出厚厚一冊本子遞給胤禛。這可是他連續好幾不眠不休趕出來的策論，將時事朝、政、朝中現狀等一一列出，從政、治改、革到完善教、育機、製，再到工業革、命，完全是一部宏偉的藍圖。

    胤禛隻看到第一頁，便狠狠驚了一驚。他向來不看任何人，但對於林瓊，他還是看走眼了。

    這本書冊開篇便將朝堂上各類弊病清晰寫出，包括買官賣官、稅政、海關等，還相應略提了一些應對策略，更有一些新穎的觀念叫人拍案叫絕。從林瓊特有的那手破字和他奇怪的遣詞理論，胤禛知道策論是真的出自林瓊之手。

    這孩子簡直近乎妖孽。

    胤禛隻看了幾頁便合上，冷道：“你呈錯人了，這份東西你該呈給皇父，再不濟也該送去東宮，給我看有何用？”他確實心有大誌，苦於無法施展，但還沒明確萌生那種大逆不道的念頭，林瓊有些逾越了。

    林瓊噗通跪下，道：“奴才的姐姐親手把奴才養大，奴才心向著姐姐，盼望四爺能好好對姐姐，自然也心向著四爺了。奴才沒有別的想法，隻是琢磨了些點子，給姐夫掌掌眼罷了。”

    四貝勒奪嫡心思隱秘，乍被戳穿，麵子上肯定過不去，林瓊早做好最壞的準備了，但這一險招，他是非走不可。

    胤禛慢慢道：“嗯，你先起來吧，仔細跪得腿疼。”埋下頭又繼續看那篇策論去了。

    等胤禛再抬起頭的時候，不知不覺屋已經掌燈了。他長歎一口氣，“林二，你可真是個賭徒。”

    賭贏了。林瓊忐忑的心瞬間掉回原處，賊賊地笑起來。他就知道，野心磅的雍正爺舍不得錯過他這個村兒。

    如果按策論中寫的改、革成功，他們名留青史，就算不成功，也不算白幹。

    胤禛起身走到林瓊身邊，伸手，跟林瓊一擊掌：“信你一回。”

    之後，林瓊依然跟在胤禛身邊，而胤禛也從一開始的不管不問變為差遣他做些端茶倒水的活計，林瓊樂此不疲，儼然一個廝的模樣。

    **

    一任時光飛梭，轉眼便過了年去。

    過年的時候，賈家送來的年禮比往年起碼厚了三分，卻再沒人上門，或者請林家人去府上。醉紅花那件事讓賈母丟盡了臉麵，京世家貴勳們都傳外祖母為了榮華富貴不惜害死自家外孫女，賈母有理不清，加上這幾年同林家的齷齪，兩家越發遠了。

    經此一事，太子在皇上麵前越發不受信任，皇上動輒叱責，賈母對太子的心也冷了，不知何時攀上了八貝勒胤，往來很是頻繁。

    林黛玉自從上次中毒後便格外畏冷，寒冬臘月的氣輕易不願意出門一步，去請安得包裹成個球才行。臉頰上的肉幾個月才補出來一點，摸著總算沒那咯人了。

    上元節時，林瓊本來想拉著林黛玉去看花燈，她也沒去。一來上元節人多，怕出事，二來仍然是畏冷，隻在樓上遠遠望了一會外頭汪洋似的燈火。

    林瓊耐不住性子出門了一趟，回來時帶著一身的寒氣和煙火氣急衝衝地跑進褚玉閣，手拿著一盞玉勾雲紋八方宮燈，燈上嵌著琉璃玉石，掛著彩色穗墜，好看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