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抱林黛玉回到養心殿暖閣，塞在一堆褥子，使勁搓她冰涼僵硬的手腳。熱烘烘的暖爐烤著，先前森冷的氣氛已經遠去。

    “暖和一點沒有？”

    林黛玉緊緊抱住他，“你這個傻子，跑去跪在雪地，就以為她會心軟了？”

    胤禛澀然一笑，摸摸鼻子，“以後再也不會了。”

    弘晝和弘曆兩個孩子，平時淘得翻地覆，此時卻噤若寒蟬，臉白白的。林黛玉喚兩孩子過來抱住，“好孩子，沒事了。”

    在孩子眼，父母如同山般堅不可摧，即使他們隻是街頭叫賣的販。一旦山將崩塌了，如何能不害怕。

    弘晝撇撇嘴角，頭靠在林黛玉柔膩溫熱的頸子，不停聲喊著額娘，心中的惶恐不安略散了些；弘曆對允他們憎惡的不行，一口氣哽著咽不下去，看起來有點戾氣，的一個孩子就叫人生怕。

    幸好幾個孩子不是沒見過大陣仗的，均沒有掉淚。

    胤禛見幾個孩子惴惴，心大愧。

    自這後，烏雅氏乖乖地受封了皇太後，入住進慈寧宮，安心為先皇守孝去了，輕易不會出麵。

    朝堂上的風波不是輕易能平息的，要耗費很多時間慢慢來。

    允在朝內不敬聖上，不久後被發往遵義看守皇陵，革其銀米。

    胤禛開始大刀闊斧地改革並鏟除黨羽，並開始對宗室皇親下手。

    林黛玉久居後宮，不明前朝之事，偶然一日去慈寧宮例行請安，見到了幾位太妃。

    宜太妃、榮太妃、成太妃幾人，康熙在世時都曾爭寵爭的不可開交，到如今隨兒子去了宮外，年紀大了，細想原來的爭鬥實在無趣，因此平時聚在一起，儼然以好姐妹相稱。

    恭謹地向林黛玉問過安，眾人落座。

    “皇後怎有空來本宮這？是有什事兒？”皇太後衣著素淡，眼角曲曲折折的紋路，滿室的檀香讓她顯得很淡。

    林黛玉笑了笑，“來請皇額娘安。順便，番邦進貢了些蜜瓜，我想皇額娘許是喜歡，給您送來一些，太妃們也嚐嚐，好吃就帶家去。”她是不喜歡這的，但皇太後畢竟是長輩，總不來倒顯得她不對，因此一個月必要來請一次安。

    皇太後笑了笑，“你有心了。”

    稍暇，宮人呈上蜜瓜，眾人品嚐，紛紛讚歎。

    忽然，宜太妃歎了一口氣，道：“老九老十倆兄弟喜歡吃蜜瓜，若能嚐到該多好啊……”

    林黛玉不知她隱含何意，道：“我送宜太妃一些，帶回家給九弟及十弟用。”

    宜太妃搖頭不語。

    林黛玉攥緊了帕子，始覺不好，麵上不顯，起別的閑話。

    林黛玉走後，宜太妃忙問皇太後，“皇後真能救我兒？”

    皇太後垂下眼瞼，默念經文，聞言道：“這個法子不成，就真沒救了。”

    宜太妃掩麵而泣。

    “你不用驚慌，皇後在皇上心中地位非比尋常，她的話皇上一定會聽的。”

    “姐姐，我心真是什都不求，隻要我兒平安了，如果他不好，我死亦是旦夕之間啊……”

    “盡人事，聽命罷了……”皇太後歎息。

    林黛玉在長長的宮道上慢慢地走，喜子道：“娘娘，您不乘鳳攆嗎？”

    林黛玉搖頭：“不用。總是坐著也累，我活泛一下筋骨。”

    一盞茶的功夫，從後頭趕上來一個女官，在林黛玉耳邊了幾句話便原路回去了。

    林黛玉一哂，喃喃道：“原來是這樣。”

    喜子：“？”

    “喜子，你跟我前頭朝堂上的事兒吧。”

    喜子撓撓頭，心想皇後娘娘不是個喜歡參與政事的人，怎忽然問朝堂，但不敢隱瞞，將自己知道的悉數了。

    林黛玉腳步一頓，“駕車過來，我要去養心殿。”

    “現在就去？”

    林黛玉重重點頭。

    **

    養心殿內，胤禛聽見聲響，抬頭看到林黛玉，扔下手朱筆無奈道：“又送了什湯啊水的來？”

    林黛玉嫣然：“並沒有。”

    胤禛間林黛玉穿著華麗精致的皇後常服，頭上沉甸甸的鳳冠，道：“打哪兒來？”

    林黛玉笑吟吟地喝一口茶，道：“我來問問皇上今年中秋辦家宴的事情，單子都擬好拿來了，給您過目。”將一折子遞給胤禛。

    胤禛遲疑了一下，道：“不用了吧，我挪不出空來。”打開折子一看，臉色就變了，允禔允礽不消，允允允允幾個赫然在列。

    林黛玉笑道：“我和弘晝幾個整日呆在宮，過節還不興讓我們熱鬧熱鬧？”

    胤禛拇指擦了一下折子，晾給她看指肚上的墨跡，臉色已經冷了，“當真隻是想辦家宴，不是誰對你什了？”這明顯是剛寫好的字，磨都沒有幹，何況又不是什急事，多早晚不能，非要巴巴跑來養心殿。

    林黛玉咬唇，“辦家宴也是真的。”

    胤禛怒道：“我看你胳膊肘拐到別人家去了。”

    “那不是別人，是你的兄弟，你是要‘淩逼弟輩’嗎？”

    胤禛冷眉肅目道：“誰對你胡！”

    林黛玉倏然落淚，泣道：“你要堵人家的嘴嗎？要殺多少人？堵得了嘴，堵得了心嗎？改得了史書，改得了下悠悠眾口嗎？”

    胤禛要發火，見她一哭，就什話也不出口了，要去哄，又拉不下麵子。

    林黛玉哭道：“你們積怨已久，我知道你心有氣。可是你已經贏了，就不能給人留個活路嗎？”

    “你為他們話。”胤禛不快，有點兒委屈。

    林黛玉與他十指相扣，娓娓道：“你為朝綱百姓日夜操勞，卻有言論中傷於你，有臣子掣肘於你，我知道你委屈，我會一直站在你身邊，怎會幫別人呢。”

    見他麵色慢慢平緩，林黛玉道：“你是皇上，肚量應比一般人更大，放九弟他們一馬吧。”

    “那群亂臣賊子！”

    林黛玉忙安撫他，道：“大哥二哥被圈禁久了，早就磨沒了銳氣；八弟九弟十弟除了一開始不服，後來他們均都低調行事了；十四弟在西北幾十萬大軍，這兩年可有什不馴動作？他還不是安安靜靜呆在遵義？”

    胤禛想了一會，發現並沒有，他心記著舊恨，把他們當作仇人折騰，哪管他們的反應。

    “所以，你這個亂臣賊子是假話，如果他們真有造反的意思，你恐怕要比現在操勞十倍，陪我的時間就更少了。”

    胤禛道：“你待如何？”他有點不甘心，本來他都打算好了，絕不會放過這些人。

    林黛玉道：“你那累，身體越來越差，我很擔心。十三弟身體同樣不好，不能過多勞累，很多事你隻能親勞。我聽大哥、二哥、八弟他們，能力手腕都是一等一的，誰人無錯，隻要知道改正，為何不再給他們一次機會？”

    胤禛哼道：“他們才不會改。”

    林黛玉道：“你不試試怎知道，你先讓九弟和十四弟回來，中秋宴就是個現成的日子，就這定了。”

    胤禛不答應，亦不反駁，徑自沉思。

    如果是別人向胤禛著番話，哪怕是胤祥，他都不會聽，反而怪罪。但和林黛玉二十多年的相濡以沫，她的話，他自然聽進心去。

    隻要不拒絕，這事兒就成了一大半了，林黛玉笑道：“今我不打攪你，晚上回來早些。”